左宗棠是晚清一位著名的歷史人物,在治理湖南、統帥湘軍,尤其在籌建福州船政局、收復新疆等諸多重要歷史事件中,建樹頗豐。清朝首位駐英法公使郭嵩燾曾說:“大清朝不能沒有左宗棠。”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這位在中國近代史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初涉官場時,曾遭人暗算,被皇帝下旨查辦,若不是有人相救,可能早就命赴黃泉了。
那么,是誰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讓獨斷專行的皇帝改變初衷,從斷頭臺上救下左宗棠呢?這里面有怎樣的故事呢?
事情還得從左宗棠無意涉及的一場官場糾葛說起。
左宗棠年出生在湖南湘陰,自幼聰慧好學,睿智過人,歲便在童子試中奪得第一名,歲考取秀才,后因父母先后去世,在家丁憂(居喪)年才考取舉人。中舉后,左宗棠像當時絕大多數讀書人一樣,想博取功名,步入仕途,然而他連續次會試都沒成功。但左宗棠并不灰心,常以“身無半文,心憂天下;手釋萬卷,神交古人”的對聯自勉,積極尋找機會為國效力。后來幾經輾轉,來到湖南巡撫駱秉章的幕府當了幕僚。清朝官場有個習慣,官員們的日常事務,一般都由幕僚處理。左宗棠就職后,很快便表現出過人的才華,每日里凡經他手的事,件件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妥妥帖帖。
左宗棠的表現,駱秉章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不久便將刑名、錢谷、征兵、練勇與厘金、捐輸等府中重要事項全部交由左宗棠料理。左宗棠掌握實權后,一方面大膽整頓吏治,清理官場陋習;一方面努力發展生產,增加財政稅收。兩三年下來,湖南的經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湘軍的實力更是大增。
湖南的這一切變化,令朝野上下眾臣矚目。左宗棠是首功之人,因此不少人直言:“湖南巡撫駱秉章之功就是左宗棠之功。”一些大臣也開始向咸豐皇帝推薦左宗棠。咸豐五年(年),御史宗稷辰上奏咸豐皇帝,稱左宗棠善于通權達變,深受封疆大吏倚重,如果能讓他獨當一面,其能力一定不亞于胡林翼、羅澤南。此后郭嵩燾、胡林翼、曾國藩等朝廷重臣,也先后向咸豐皇帝推薦左宗棠,說他是個非常難得的人才。
然而,左宗棠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人生逐漸步入輝煌的時候,一場危機正悄悄向他襲來。
原來,湖廣總督官文與湖南巡撫駱秉章一向不和,兩人明爭暗斗,結怨很深。官文一直在找機會整治駱秉章,削弱湘軍勢力。一天,官文一手提拔起來的永州總兵樊燮到巡撫衙門辦事,因在禮節上怠慢了左宗棠,被左宗棠當眾訓斥后趕出大堂。樊燮大怒,把左宗棠告到了督察院,說他僅為駱秉章身邊的幕僚,卻膽大妄為,把持政務。當時清政府有規定,幕僚不可把持政務,否則,可以就地正法。
官文知道這件事后,覺得打擊駱秉章的機會來了。他想,只要除掉左宗棠,湘軍的勢力將大大削弱,駱秉章也不能再與自己抗衡了。于是他馬上將此事報告給了朝廷,并上折參了左宗棠一本,要求皇帝嚴辦左宗棠。官文是咸豐皇帝的滿族近臣,當年咸豐將他派往江南,目的就是要牽制湖南和湘軍的重要人物。如今他呈上與湖南、湘軍有關的奏折,咸豐皇帝當然重視,很快便下旨給官文,要他迅速查明此事,“如左宗棠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此道圣旨一下,又由官文執行,后果可想而知,左宗棠的生命可謂危在旦夕。
皇帝要嚴查左宗棠的事,馬上引起了一個人的關注,他就是咸豐身邊的寵臣肅順。肅順是晚清政壇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物。咸豐年間,他以協辦大學士的身份贊襄政務,管理工部、戶部,位高權重,在朝廷內一直被認為是一個盛氣凌人、飛揚跋扈之人。人們對他的評價是: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并因他在兄弟中排行第六,私底下都稱他“鬼子六”。
不過,肅順能身居如此高位,也確有許多過人之處。史書記載,肅順“才氣開朗,勤于任事,治則襲申韓法家之緒余,以嚴為尚。蓋欲承帝意以求起積弊于衰靡之世也”。肅順為官期間最令人稱道的是,作為一名滿族高官,他能超越民族界限,敢于打破清代兩百年來不信任漢人的陳規,唯才是舉,大膽任用漢臣。曾國藩、胡林翼等許多漢族重臣,都是他舉薦后被任用的。
肅順當時雖與左宗棠素未謀面,但對于他的才干早有耳聞,如今得知他為了一件禮節上的爭議將面臨殺身之禍,不免覺得有點可惜,便決定設法營救左宗棠。但肅順心里明白,按照清朝規制,滿族宗室、旗人官員是不許結交外朝漢族官員的,如果自己直接向皇上陳奏,為左宗棠說情,必然引起皇上的疑心,弄不好營救不成,反而會害了左宗棠。情況緊急,思來想去,他首先把此事告訴了自己的門客高心夔,要他趕緊找自己的另一位門客王闿運和左宗棠的同鄉好友、翰林院編修郭嵩燾商量營救之法。高心夔、王闿運、郭嵩燾皆欣賞左宗棠的才華,聞訊后都大驚,為左宗棠的生命擔憂。可個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想出救人良策,最后,與肅順私交最密的王闿運說:“情況緊急,咱們也別在這里悶頭琢磨了,這件事我看還得讓肅中堂想辦法!”高心夔、郭嵩燾一聽,連連點頭稱是。
王闿運迅速趕到肅順府上匯報了幾個人的意見。
肅順聽了沉思片刻,說:“這件事,只有找朝外漢族重臣上書保舉左宗棠,提出與官文相左的意見,我才好救左宗棠!”
“為什么?”王闿運趕緊問。
肅順說:“滿漢大臣對左宗棠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皇上必然疑惑,一定會找我商量處置之策。我就可見機行事,鼎力為左宗棠開脫了!”說到此,肅順話鋒一轉,嚴肅地對王闿運說:“不過聯系朝外漢族官員,我不便出面,得你們去操辦!”
“知道了!”王闿運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肅順面授機宜后,高心夔、王闿運、郭嵩燾立即分頭行動。不久,他們就聯系好了京官潘祖蔭、湖北巡撫胡林翼,他們分頭寫了保薦奏章。潘祖蔭稱左宗棠是自己的老師,胡林翼則在《敬舉賢才力圖補救疏》中稱左宗棠“才可大用”,還說左宗棠被參,乃是“名滿天下,謗亦隨之”。
咸豐皇帝接到保舉奏章后,心中生疑:“一個小小的巡撫幕僚,怎么引得多位朝廷重臣關注?”于是找來肅順,問他當如何處置。肅順沒有馬上替左宗棠說話,而是先回奏咸豐皇帝:“潘祖蔭、胡林翼都是國家重臣,他們所保必可信。”咸豐皇帝點頭稱是,肅順又說:“聽說左宗棠在湖南巡撫駱秉章幕中,出謀劃策,很是能干。駱秉章在湖南功績昭著,左宗棠身為幕僚,足見其才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人才難得,自當愛惜。”最后,他向咸豐皇帝建議,把官員們的保薦奏章抄錄給官文,請他酌情辦理。肅順的話說得很婉轉,出的主意也看似不偏不倚。咸豐皇帝聽了覺得挺有道理,便再行下旨,命官文對左宗棠一案進一步核實后上奏。
官文接到圣旨一看,心中當即明白,皇上已經改變了初衷,并有起用左宗棠的意思,遂停止查辦,迅速具奏結案。至此,左宗棠終于逃過一劫,后來成為清末年間的中興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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