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發生在我周圍的真實事件,而我,更愿意把它當作故事來寫,我怕,我的心也會在記述的過程中碎了…… 災難,在我未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我出生的時候就與眾不同,蒼白的臉色和淡淡藍色的眉毛讓一些親朋紛紛勸慰我的父母,將我遺棄或者送人。但我的父母卻堅定著我是他們的骨肉,是他們的寶貝,用絲毫不遜色的愛呵護著我,疼愛著我。 我歲大的時候,深藏在我身體內的病魔終于猙獰著撲向我,撲向我的父母。在一場突然而至的將近度的高燒中,我呼吸困難、手腳抽搐,經醫生的極力搶救,雖然脫險了,但也被確診患有一種醫學上稱之為“法樂氏四聯癥”的先天性心臟病,這是目前世界上病情最復雜、危險程度最高、隨時都可能停止呼吸和心臟跳動的頑癥。 我在父母的帶領下開始了國內各大醫院的求醫問診,開始了整日鼻孔插導管的生活。我的父母仿佛一下都蒼老了許多,但他們絲毫沒有向病魔低頭的意思,他們執拗的相信著奇跡會在我身上發生。很快,家里能夠變賣的都變賣了。小時侯的我很天真,問母親,為什么我的鼻子里總要插著管子,母親告訴我,因為我得了很怪的感冒病,很快就回好的。 就這樣,我到了上學的年齡,我的“感冒”依然沒有好,父親將我送進了學校。我喜歡那里,那里有很多的小伙伴,還有許多的故事和童話,最重要的是,那里沒有醫院的氣味。 雖然因為身體虛弱,坐的時間稍久,我的胸里就會悶得十分難受,我只好蹲在座位上聽課、看書、寫作業……偶爾在課堂上發病,我就用一只手拼命的去掐另一只胳膊,好不讓自己因為痛苦而發出喊叫,我要做一個強者。盡管我常常會昏厥在課堂上,但臨近小學畢業的時候,我家里的墻壁上已經掛滿了我獲得的各種獎狀。 歲那年的暑假,我又一次住進了北京的一所醫院,我終于從病歷卡上知道了自己患的是一種幾近絕癥的病。 死亡的恐懼是不是能夠催垮一切呢? 那天晚上,父親依然象以往一樣,將我喜歡的飯菜買來,擺放在我床頭的柜子上,將筷子遞給我:“快吃吧,都是你喜歡吃的……”我克制著自己平靜平靜,可絕望還是瘋狂的撕扯起我來,我放聲哭了起來。哭聲中我哽咽著問父親:“你們為什么一直在騙我?為什么……” 父親在我的哭問中愣怔著,突然背轉過身去,肩膀不停地抖動起來…… 接下來的整整三個夜晚,我都是在失眠中度過的。 第四天清早,我將自己打扮整齊,趁沒有人注意,悄悄溜出了醫院。我知道,醫院不遠處有一家農藥店,我要去那里買能夠了結我生命的藥物。我可以承受病魔的蹂躪,但我無法忍受父母被災難的折磨。而我唯一能夠幫助父母的,似乎只有殺掉病魔,而我能夠殺掉病魔的唯一方法就是結束我的生命。 就在我和老板討價還價的時候,父親從門外奔了進來,一把抱住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感覺到父親渾身都在抖顫著,我知道,父親一定是在哭泣在落淚…… 那一晚,家里一片嗚咽,而父親卻沒有再掉淚。他只是在一片淚水的汪洋中,鎮靜的告訴我:“我們可以承受再大的災難,卻無法接受你無視生命的輕薄。” 因為要愛父母,我想選擇死亡;而父母卻告訴我,愛他們就應該把生命堅持下來。 三天后,在市區那條行人如織的街路旁,父親破衣襤褸地跪在那里,脖子上掛著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我的女兒得了一種絕癥,她的心臟隨時都可能停止跳動,善良的人們,希望你們能施舍出你們的愛人,幫助我的女兒走過死亡,她只有歲啊……”我是在聽到鄰居說父親去跪乞后找過去的。 當時,父親的身邊圍著一圈的人,人們看著那牌子,竊竊議論著,有人說是騙子在騙錢,有人就吐痰到父親身上……父親一直垂著頭,一聲不吭。我分開人群,撲到父親身上,抱住父親,淚水又一次掉了下來…… 父親在我的哀求中不再去跪乞,他開始拼命地去做一些危險性比較高的工作,他說,那些工作的薪水高,他要積攢給我做心臟移植的手術費用。心臟移植,這似乎是延續我生命健康成長的唯一辦法。但移植心臟就意味著在挽救一個人生命的同時,結束另一個人的生命?。∧睦飼行呐K可供移植。可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我不敢說什么,也許,這是支撐他的希望,就讓他希望下去吧!我能給父親的安慰似乎只有默默地承受著他的疼愛。 直到有一天,我在整理房間的時候,從父親的衣兜里發現了一份人身意外傷亡保險單和他寫的一封信。那是一份給有關公證部門的信件,大意是說,他自愿將心臟移植給我!一切法律上的問題都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他是在有意接觸高危工作,是在策劃著用自己的死亡換我的生存?。?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淚滂沱而落……那天晚上,我和父親聊天到很久,我回憶了自己這些年和病魔拔河的艱難,更多的是我從他和母親身上領略到的溫暖和愛。我告訴父親:“生命不在長短,要看質量,我得到太多太多來自你和媽媽給的愛了,就是現在離開這個世界,我也會很幸福的離開……” 父親無語。星月無語。 一天,我從學校回來,不見父親,就問母親。母親告訴我:“你爸爸去公證處去公證,想要把他的心移植給你,表示他是自愿的,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可這是要死人的事情,公證處的工作人員沒有受理,他又去醫院問醫生去了……”母親說著,掉著淚。我的心就揪扯著疼了起來。我知道,那是因為父親太重的愛擠壓的疼痛。而我能做的,卻只能是聽任父親。 那天晚上,父親一臉灰暗的回來了。我看得出,一定是醫生也不同意他的想法。 父親不再去咨詢什么移植的事情,開始垂頭工作了。只是,依然是那些危險性很高的工作。我渴望生命的延續,但我更渴望父親的鮮活。我的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以為一切都會在自然中繼續下去。 個月后的一天,我將近歲的父親在一處建筑工地抬玉石板的時候,和他的另一個工友雙雙從樓墜下。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沒有了呼吸。聽送他到醫院的一些工友們講,父親墜下后,雙手捂在胸口前……我知道,我知道,父親在災難和死亡突至的剎那,還惦掛著我,還在保護著他的心臟,因為,那是一顆他渴望移植給我的心臟! 而原因,只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 父親的心臟最終沒有能夠移植給我,因為那顆心臟在墜樓后被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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