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有人問深圳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你最尊敬的企業家是誰?王石沉吟了一下,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字不是全球首富巴菲特或比爾·蓋茨或李嘉誠,也不是房地產界的某位成功人士,而是一個老人,一個跌倒過并且跌得很慘的人。
他曾經是位英雄,他擔任一家小廠的廠長后,臥薪嘗膽,披荊斬棘,以非凡的膽識和能力,用年光陰的拼搏,使這家小廠成長為每年利稅數百億元的大型集團。在那個普遍工資只有幾百元的年代,他們廠一個普通職工的工資至少有四五千元。年,他當選為“全國十大改革風云人物”。然而,由于體制原因,他對企業的巨大貢獻并沒有在個人所得上得到體現,年來他的總收入不過百萬,個人收入的巨大落差使他心理嚴重不平衡,再加上缺乏有效的監督機制,他輝煌的人生之路偏離了航向,因為貪污萬美元,年,他被判無期徒刑,此時,他已經是歲的老人了。
他的女兒在獄中自殺身亡,自己又身陷囹圄,這對于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來說,不可謂不是他這一生中摔得最痛跌得最慘的一跤。許多人既為他惋惜,也認為他這輩子完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這位老人并沒有垮掉,他先是獲得減刑,改為有期徒刑年,在監獄里待一年,勞改兩年后,年他因為嚴重的糖尿病獲批保外就醫,回到家中居住養病,并且活動限制在老家一帶。按照我們的設想,他在老家能頤養天年,這就是他最好的結局了。
然而他并沒有選擇這樣走下去,而是承包了畝的荒山,開種果園。這時,他已經有歲了,身體不好,他所要承包的荒山又剛經歷過泥石流的洗禮,一片狼藉,當地的村民都說那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諸多困難并沒有阻擋他的“瘋狂”行為,他帶著妻子進駐荒山,脫下西裝,穿上農民的衣服,昔日的企業家完完全全成為一個地道的農民。他用努力和汗水把荒山變成了綠油油的果園,奇怪的是,在昆明,街上的橙子塊錢公斤,而他種的冰糖臍橙公斤塊錢你都買不到,而且產品一出來就發往深圳、北京、上海等城市,在云南根本見不到蹤影。
他的果園效益好得驚人。這一年,愛好爬山的王石來到了云南,特意抽時間專程去看望他,他沒有看到一個曾經叱咤風云的企業家,而是看到了一個面色黝黑但健康開朗的農民。他們倆在一起交談沒有一句言及企業管理,他向王石介紹的都是果園,氣溫,果苗的長勢。言談之間,他自然談到了一個核心問題:兩千畝的荒山如何管理?
他使用了以前的辦法。以前他在管理煙廠的時候,采用了和煙農互利的辦法。為了讓煙農種出優質煙葉,他采用由煙廠投資,直接到煙田去建立優質煙葉基地的辦法,并且拿出大量資金進口優質肥料,以很低的價格賣給煙農。當時的煙農有許多都富了,與煙農“雙贏”的是煙廠,原料一天比一天好,競爭力一天比一天強,廠子最后變成了“印鈔工廠”。而在果園,有多戶農民共多人忙碌,他給每棵樹都定了標準,產量上他定個數,說收多少果子就收多少,因為太多會影響果子質量,所以多出的果子他不要。這樣以來,果農一見到差點兒的歪點兒的壞點兒的果子就主動摘掉,從不以次充好。他制定了激勵機制,一個農民只要承擔的任務完成,就能領上塊錢工資,質量達標,再領塊錢,年終獎金多塊,一個農民一年能領到萬多塊,一個農戶三個人,就能收入三、四萬塊錢,比到外面打工掙錢還多。
以前他管理煙廠的時候,想到煙廠上班的人擠破頭,現在管理果園,想到果園干活的人也擠破頭。這個已經歲的老人,把跌倒當成了爬起,面對人生的波瀾云詭,懊惱過痛苦過,但流過淚后,擦干淚水,又一次點燃希望之火,用心過日子,將日子過得紅火,讓周圍的人幸??鞓?。
只是,當他累了的時候,他會燃起一根煙,坐在山上凝望。他的煙一直沒變過牌子,自從他進到煙廠后,從不吸煙的他為了抓烤煙質量,硬是學會了吸煙,從此這個習慣伴隨他終身,盡管他已離開了那個他一手創造起來的烤煙帝國,但他所吸的,還是永遠的軟包“紅塔山”。
100他就是紅塔集團前掌門人褚時健。他把一個很小型的玉溪煙廠,辦到可以和進口洋煙抗衡,每年創造億稅收的大型集團。王石感慨地說,我得知他保外就醫后,就專程到云南山區探訪他,探訪過程我非常受啟發。他居然承包了多畝山地種橙子,橙子掛果要年,他那時已經有歲了,你想象一下,一個歲的老人,戴一個大墨鏡,穿著破的圓領衫,興致勃勃地跟我談論橙子掛果是什么情景。畝橙園和當地的村寨結合起來,帶有扶貧的性質;而且是環保生態,用沼氣做肥料。雖然處在他那個狀況,但他作為企業家的氣質和胸懷呼之欲出。我當時就想,如果我在他那個年紀我會想什么,而且假定還要遇到挫折。我知道我一定不會像他那樣,我想我歲時肯定是在一個島上,遠離城市,離群索居。
王石的感慨,褚時健并沒有聽到。他在紅塔集團時帶的三個徒弟,現在已是紅河煙廠、曲靖煙廠、云南中煙集團的掌門人,但這一切與他無關,對他來說,他在曾經的輝煌中跌倒,但在跌倒后又一次創造神話,這就足夠了。我們都曾失敗過,是一蹶不振還是再次站起,褚時健這個最富爭議的人物,給了我們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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