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讀中二。
清楚地記得:當時《南洋商報》有個服務版,每周都撥出一定的版位,讓讀者免費刊登“征求筆友啟事”。
我是個終日把自己囚禁于文字的女孩——既愛讀,也愛寫。握在手中的那管筆,仿佛藏了千軍萬馬,老是呼嘯著想沖出來;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我卻是個木訥口拙而又孤僻離群的人,因此,以筆交友,對于社交生活一片空白的我來說,充滿了一種難以抵擋的誘惑力。
一日,鼓起勇氣,以“漪佩”為名,擬了一則“征友啟事”。
兩周過后的一個早上,才踏出房間,便聽到爸爸喊道:“過來?!彼钢鴪笊系哪莿t征友啟事,問道:“這漪佩,是你嗎?”爸爸那張好像“發霉面包”的臉,使我本能地起了戰栗性的懼怕,以細若蚊子的聲音應道:“是?!?
接下來那一周,信件驚人地多——不是一封一封地飛來,而是一疊一疊地涌來,信箱幾乎都被撐破了。
爸爸坐在身邊,拆信、讀信,然后,成堆成堆地用橡皮筋捆起來,表情肅穆地囑我拿去丟掉。我倔強地忍著眼淚,照他的指示做。信從十多層樓上往垃圾桶扔下去時,發出了悶悶的聲音,我明顯地感覺到悲哀像一陣黑黑的風,冷冷地掠過我掛了一塊鐵的心。
以后,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很大的一個疙瘩。它連同生命里許多快樂與不快樂的事兒深深地埋葬在我記憶的底層里。
事隔年,在接受資深記者黃麗萍小姐的訪問時,爸爸忽然提起了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說:“我怕她誤交損友,所以,不讓她回信?!?
聽到這話,眼前立刻浮起一個瘦小的背影。她站在垃圾桶前,把信一捆一捆地往下丟,長長的臉,滿滿的都是怨;細細的眼,濕濕的都是淚??墒?,這女孩,沒有想到,她的背后,有一雙充滿關懷的眼睛,如同照明燈一樣,為她照亮前面的道路。
等意識到背后有這樣一雙溫暖的眼睛時,這女孩,已為人妻、為人母了;而且,她也正以同樣的目光,注視著她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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