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鄉——我可愛的故鄉

我的舅媽于年月日去世了，月日是三七，在三七來臨之際，我謹以此文哀悼我最親愛的舅媽！

在我尚未懂事的嬰幼兒時期，父母因工作繁忙無暇照顧，把我送回了母親的娘家。那時，外婆年事已高，舅舅在外縣教書，家里的里里外外都是由舅媽一人操持。從我懂事起，我的眼前就時?；蝿又藡尫泵Φ纳碛?，她快步如飛，不敢有絲毫懈怠。舅媽一生有七個兒女，大女兒為減少家庭的負擔，年紀輕輕就嫁到了青海西寧。我們家有四姊妹都先后寄養在舅舅家中，家里孩子最多的時候達到個之多。舅媽上要孝敬婆婆，下要養育眾多兒女，還要工作以貼補家用，她瘦弱的身軀挑著一副沉重的生活重擔，每天光一大家子的吃食都夠她操持的，生活的重擔沒有把她壓垮，她性格開朗、為人善良，我在她溫暖的懷抱里享受到了濃濃的母愛，她給了我一個幸福的童年。在我歲離開她往后日子里，我對我的家鄉有著刻骨銘心de記憶……

舅媽做的飯菜異常的好吃，就算再普通不過的拌黃瓜，只要經過她的手，味道就會鮮美無比，她腌的豆⑩、春芽咸菜、泡的酸菜、渥的漿水菜都堪稱一絕。我們家庭生活不寬裕，可我們的穿著在那條街上都是最鮮亮的，縣城里任何好吃的東西我們都是吃遍了的，光主食就有十幾種之多，像：甜漿子、菜豆腐、干餅饃、芝麻饃、鍋邊油花子、抗抗饃、泡巴饃、鍋盔、菜撈蒸飯、豌豆蒸飯、西鄉面皮子等等，西鄉的油條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油條，它的香味至今留在我的齒間。西鄉地處秦嶺以南，巴山以西，山青水秀，地靈人杰，它盛產的水果也是匯集了全國南北，櫻桃、枇杷是家鄉的特產，甘蔗、柿子都是甘甜無比，院子里種有桔子樹、石榴樹，有一年桔子大豐收，我們除了自己吃的肚兒圓，哥姐們把多余的桔子挑到集市上去賣，我們跟著歡天喜地像過年似的。菱角、黃姜子這樣的稀有水果在我們那里也不是什么稀奇物。特別是冬天家里生著火盆，把柿餅放在火盆上烤著吃，又甜又軟又香。姐姐們把紅苕放在火盆的炭灰里，過個把小時取出來，皮脆里軟，真是人間美味。

天有不測風云，我在家鄉生活的六年里，遭受了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我當時也就歲多點，只是感覺到家里吃咸菜的時候多了，蒸米飯的鍋里盡是紅苕，米飯只是薄薄的一層鋪在紅苕上面，可每次吃飯的時候，我的碗里絕大部分是米飯，紅苕只有一兩塊，為此哥姐們也有意見，說舅媽偏心眼，舅媽只是勸導他們，說我年齡小，身體弱不要計較。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全國的經濟形勢好轉，家里的經濟條件也開始好轉，經常在我背上書包出院門，就看見舅媽在街對面向我招手，然后悄悄塞給我分錢，讓我在街上買油條吃，當時油條分錢一根，剩余的分錢我就積攢起來，用它們買了一些小橡皮筋串起來和妹妹們在院子里跳皮筋。這樣的待遇，我的哥姐弟妹們是沒有的，因為家庭條件不允許，為什么我喜歡西鄉的油條，它是我幼兒時期一個深深的情結。我的舅媽，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我敬仰她、愛戴她，因為她給了我超乎尋常的母愛。

我小的時候真是體弱多病，僅嚴重貧血和出天花這兩個病，就把舅媽折騰的夠嗆，得貧血的那天早晨，舅媽抱起我往醫院飛奔，我已經-歲了，感覺到她腳步的踉蹌，焦慮和勞累讓她身心俱疲，我現在也是人母了，知道養孩子只用錢是遠遠不夠的。我出天花是在一年冬天，舅媽把她和舅舅的臥室騰出來，燒的暖暖活活，不許其他人進入，精心照料我，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后遺癥。

西鄉縣廣慶寺街號的閆家大院，帶給我太多的歡樂和幸福，從前街到后院，幾百平米的房前屋后，留下了我們太多的回憶。從我家后院出去，有一個大堰塘，雨季里面會積好深的水，在堰塘周圍有好多野花奇草，有一種樹葉，放在唇間吧咋一陣，樹葉就會隆起大泡，極好玩。每次下完雨，家里院壩的草叢里就會出來很多蝸牛，那就是我們捉蝸牛的最好時機。最有意思的是，我和幾個妹妹都特別害怕我們街上一個要飯的老婆婆，老婆婆討要時，在大門外就開始喊叫“掌柜娘，吃的給點點…”，我的姐姐們就把這婆婆叫成“掌柜娘”，每當我們調皮不聽話時，姐姐就會說“掌柜娘來了”，我們就會嚇得六神無主，不知道該藏在哪里。有一次，我們又隱約聽到“掌柜娘”的叫聲，嚇得跑回家不知道該往哪里藏，三姐說：我把你卷到涼席里豎在門背后，掌柜娘就找不到你了，等卷好豎在門后，三姐就出去忙別的事情了，我左等右等不見放我出來，在里面嚇得哇哇大哭，為這事，舅媽把三姐好一頓訓斥。我的二表哥也是極會玩的一個人，他時常領著一群妹妹們玩“劈甘蔗”，先用刀抵住甘蔗，然后猛揮刀劈向甘蔗，誰劈的深得到的甘蔗就多，我們那時好羨慕他，有時一根甘蔗他能劈走一大半。他還常拔一種草根回來，掰成小節，放在盛滿水的碗里，放在燈光下，草根在碗底就呈現各種形狀。在月色皎潔的夜晚，哥姐們讓我們搬出小凳子，圍坐在院壩里教我們唱歌，“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這首歌一直是我生命中的主旋律，只要這首歌的音樂一響起，感覺像是天籟之音，幸福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可惜這種幸福和美好在我歲那年嘎然而止，我被父母接到新疆，進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在我要上火車的那天早上，我知道分別避免不了了，鉆在桌子底下哭的不肯出來，什么叫肝腸寸斷？我在那么小的年齡就已經體會到了。當列車開動的時候，我都有從車窗跳下去的沖動，只是我還太小。我結婚有了孩子后，常和朋友討論，要生孩子就要放在自己身邊撫養，別讓孩子遭受離別的痛苦！

今年五月我們回西鄉見了舅媽最后一面，她眼睛失明，耳朵聽力嚴重下降，看著她風燭殘年的瘦弱模樣我心如刀絞，沒想到五個月以后，她老人家就與世長辭了。得到她老人家去世的消息已經晚了，我們姐妹三人趕往西鄉，在她老人家的二七前去吊唁，在二七的頭天晚上，我們姐妹三人前去閆家老宅追思，沒有想到，由于城市規劃，閆家大院被拆遷了，望著殘墻斷壁，我們三人大放悲聲！舅媽沒了，閆家院子沒了，和家鄉的一切牽掛都沒了，剩下的只是夢牽魂繞的回憶……。這時從天邊緩緩的飄過來一個聲音：

夢到昨日門牌，

院壩依稀還在，

欲問世情何重來。

雁過空留影，

默默去無聲。

相聚歡時言短，

傷別離處人遠！

鳳尾聲咽今猶彈，

舉手掩淚眼，

難道前世緣！

站在舅媽的墳前，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悲傷都匯成了一句話：舅媽，我的親娘！來生我要做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