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的時候有這樣兩個世界相毗連著,中間有著距離和隔閡。 站在距離和隔閡前,人們仿佛能看到那猙獰的惡鬼的原 形,仿佛能看到那世界上最為骯臟惡心的蛆蟲糞便之類的東西,仿佛能聽到最為駭人的驚叫,仿佛能聞到惡臭,仿佛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將要把你的魂魄“嗖”地一下吸去。太陌生太恐怖了。人們因此從不到那里去。兩個世界就這樣隔絕著。 這是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兩個世界都是那至高無上全能的上天所創造,他命令男人和女人: “各自在你們的世界里好好地過,不互相統屬。” 于是男女兩個世界各自為陣。在男人的世界里,隨著日起日落,云聚云散,就有那自由放達,肆無忌憚的風氣形成。逐漸地呼朋引輩,哥們義氣深重,喝酒喝十碗,一覺睡三天,為朋友兩肋插刀,鬧得渾天黑地。他們有著極大的心胸。他們要上天。他們想入海。他們血氣方剛。他們甚至想顛覆這個世界……也有那仇惡的種子在成長,蠻干而又互相不服,壓制與屈服便是生命的主題,打架則是家常便飯,戰爭因此而發生……不過不知為什么,他們總是懂得適可而止。因此也沒有死多少人。他們總是很長壽。長壽到無聊的程度。 在那女人的世界里,也有她們生的苦與樂。隨著時光的流逝,就那么不好不壞的過著。世界特平穩。生活太安靜。女人們似乎都無所事事。她們習慣于跑到那清澈的河流邊坐著,看那泥里怎樣長出奇妙的荷花的梗;看那梗怎樣在光輝的水面上開花;看那紅色的蝴蝶繞著黃白的花飛舞;看那絢麗的晚霞有如金黃色的夢;棕櫚樹長在光明的空氣中間,小鳥歡唱,有如風撫銀鈴……也有那嫉妒時有漫延,蛾眉緊蹙,互相看不上眼,心里狠狠地咒她怎么還不快快地死掉!也干些罪惡的勾當,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甚至偷竊扒拿下毒暗殺漸至無所不為……但也沒起什么大的風浪。她們總是以柔弱安靜為主。生活其實太安逸了。她們都很長壽。長壽得寂寞難耐,長壽得想自殺。 男人和女人都派了代表到上天那里。 “你們想干什么?” “我們活得太長壽了,無聊得很……” “我們太長壽了,活得很寂寞……” 男人和女人都一副很委屈的樣子,眼里滿含著淚。 上天有些不忍,嘆息了一回,思索了一番,叫來了月老,命令他:“從此你去看管距離與隔閡,用紅絲牽線搭橋,把兩個世界連起來吧,也許他們會找到幸福的。” “是。”月老依照上天的命令,進駐距離與隔閡。從此兩個世界之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當你站到你的世界的邊緣時,距離與隔閡已不再向從前那樣猙獰與可怕,骯臟,惡心,駭人聽聞了。它變得朦朧而又美麗了。你正驚嘆造化的美輪美奐時。你的面前突然出現一條虹狀的橋。你就知道你可以踏著這橋從此世界步入到彼世界了。 男女終于相合了。月老在那里微笑著。兩個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個世界。 世界上從此多了兩種東西,一日愛,一曰恨。它們不是上天創造的,也不是月老發明的,它們是男人和女人結合時誕生的。愛和恨就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雙刃劍。它無情地砍削著男人和女人的壽命。 愛恨情仇折磨的男人和女人奄奄一息。最后他們幾乎都要死光了。世界突然之間就要絕滅了。 月老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是他的罪過呀。是他把男人和女人連到一起的。這真是在錯特錯。上天所創造的生命不能就這樣毀在他的手上。他急急忙忙地去找上天匯報。 “怎么,他們竟要互相折磨致死了嗎?” “是的,生命就要完蛋了。” “讓他們誕生新生命。反正他們也嫌活得太長了。” “那新生命還讓他們分開到兩個世界去住吧?” “起先讓他們分開,然后讓他們互相吸引,最后讓他們結合相互折磨致死。” “您是說輪回?” “是的。” 于是月老到人間去執行新命令。一直到現在沒有變。一代又一代的男人和女人先是生活在距離和隔閡的兩端的兩個世界。后來在月老的操縱下,距離和隔閡產生了美。男人和女人于是走到了一起。最后因愛與恨而折磨致死。悲劇仿佛就此誕生了。然而他們為什么沒再到上天那去訴苦呢?也許他們真找到了幸福吧。不是個中人,難知其中事。想必月老和上天對此也不甚了然吧。 只是據月老后來回憶說:“上古的時候男人和女人的壽命都很長。有的達到幾萬年。自從他奉上天之命來到人間后,就發生變化了。男人和女人的壽命一代不如一代了。到如今,您看看,活到百歲以上的老人不是已經不多了嗎?” 月老還說,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上天的錯,可能是男人和女人的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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