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同樣是午夜前的最后一班地鐵,同樣是孤寂的站臺,白天里往來擁擠的人群早已像風中的落葉一樣消散,四周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零落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呼吸。 我獨自走下扶梯,列車呼嘯著進站時帶來的強烈旋風吹起我長裙的下擺,夜已經深了,而我也已經很累。 走進地鐵,和往常一樣,車廂里只有寥落的幾個乘客而已,像一個孩子隨手撒在冷水里的石子。我坐到椅子上,看見身邊的座位空著,本來,那應該是屬于陳末的。而我卻不知道現在的他到底在哪里。自從上次的匆匆一別,我竟然再也沒有見過他,而他留給我的只有一個蒼白的理由,“以后,再也不要找我。” 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些夜晚,那時候,陳末還陪在我身邊的。在我下班的時候,他或是突然從公司門口的某個角落里跳出來將我緊緊抱住?;蚴窃谖覍⒁叩降罔F站時,看著他站在自動扶梯上漸漸出現在我眼前,或者,等我坐到地鐵上之后,以為他不會出現的時候,他卻突然坐到我身邊。那種失望之中從天而降的驚喜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可是,這一切也許不會再發生了,偶爾想起,也只是徒添了傷心。我甚至不知道他因為什么原因選擇了與我分開,幾年的感情,竟然能在一個夜晚戛然而止。 地鐵一站一站不慌不忙的行進著,上來一些人,又下去一些。而那些人像是帶著同一種表情同一種氣息的,看過一眼,立刻就忘記了,先前的面孔很容易和后來的混淆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像是坐在火車上看沿途的樹木,那是連成了一條線,分不清彼此的。 “莫冉,我可以坐下嗎?”一個清晰的聲音將我從恍惚的神思中拉了回來。 我抬起頭來,看見一張陌生的面孔,線條堅硬的臉上,那一雙眼睛卻是溫柔的,他的嘴角有細微的皺紋,下巴就像是一道陡峭的懸崖,而當中是鑲嵌了一條凹槽的。 “你?認識我嗎?”我有些吃驚,這雙眼睛雖然是似曾相識的,我卻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與他相識過。 他在我身邊的座位上坐下,我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香水味,那味道是極其熟悉的,和陳末一樣,他用的也是HUGOBOSS的爽膚水。 我曾經送給陳末一套HUGOBOSS的護膚品,說實話,他并不喜歡用那些東西,只是我喜歡HUGOBOSS的氣味而已。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仍舊在用,也不知道他用完了沒有,更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他買了新的。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似的,如果不是因為再一次遇到,我怕是已經忘記了這種好聞的味道了。 “我想,你應該是不認識我的吧,但我已經認識你好久了。”他帶著略微的笑意看著我,像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似的,那種氣定神閑的態度看了叫人無端的對他抱有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是嗎,那倒是奇怪了,能說來聽聽嗎?”我在腦子里迅速地想了一遍,好像是曾經見過他許多次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下次吧,你快到站了。”他的語調依舊是淡淡的。 這時,車廂里又一次響起播報站名的聲音,“下一站是龍陽路站”。 “你怎么知道我在龍陽路下車呢?”我問道。 “下次吧,下次見到了我再告訴你。再見。” 地鐵已經在月臺邊穩穩停下,車門打開,我只好站起來往車外走去。等到我回過頭的時候,他依舊坐在原來的位子上,側著身體朝我揮了揮手。地鐵再一次啟動,他的面孔轉瞬間不見了蹤影。就像是很久以前我最后一次見到陳末那樣,他也是坐在地鐵里的,所不同的是,當時的陳末背對著我,坐著一動也不動,任由列車匆忙的將他帶走了。而從那以后,就算我曾經發瘋了似的四處尋找著他或是撥打他的電話,卻再也沒有獲得過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他就像是從這個世間突然蒸發了一樣。 我呆呆的站在月臺上,突然發現周圍充滿了陳末的氣息,我竟然是如此想他的。但是,我無法對他產生一絲一毫的怨恨,我知道,選擇從我身邊走開,他也許比我更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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