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來到這個城市不久,租住在一排舊樓房中——那是早期這個城市殷實人家住的地方,大部分房子幾經風雨幾易主人,鄰里之間互不認識。 那段時間他經常從超市買一大堆的熟食和啤酒,整天胡子巴渣的,偶爾聽某處琴音飄繞,再就幾乎足不出戶。 他郁悶于為什么他所到之處都這么冰冷。盡管他自己也并不是熱情的人。這座城市。這幢樓房。從沒有人愿意互相問候,甚至從沒在這幢樓房里看到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就算在他胃痛得翻滾的時候,他也只能隨便塞塊硬餅干頂著而不愿意去勞煩人家。 那天他摸摸口袋盤纏所剩無幾,踢踢滿地的煙蒂和空啤酒罐,想想也是時候找份工作了。下樓的時候才知道什么時候樓房前門的一段路在整修,于是他也學人家一樣繞后門出去。他看到后門一樓有個陽臺改造的小日雜店,正確來說應該叫做檔口,因為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他走近買報紙,順便想找幾個硬幣。 “小姐,請給我一份特區報。” 店里的女孩笑笑遞給了他一份。他給她塊。 “先生,對不起,店門剛打開,沒有散錢找給你。”女孩還是笑笑。 他尷尬地說:“我不是故意來找散的,一會兒要坐公車,你幫個忙。” “不要緊的,報紙你先拿去看,我借你三元硬幣。” 他忽然間感覺很感動,來了這么久,第一次碰見這么好心的人,而且還是個女孩。他猶豫了一會伸手接住。 “謝謝,晚上就還給你,我租住在隔棟八樓的頂棚。” 他看到女孩有著白皙透徹的皮膚,修長的手指,不算大但秀氣的眼睛,精致的鼻子,兩個小小的酒窩,那么的甜美那么的溫和安靜。他揉搓滿臉的胡子,掃了掃滿頭亂發,低頭笑了。桀驁的眸子竟然滿是羞澀。 “師傅,胡子能刮多干凈就刮多干凈,還有,鏟個平頭吧,這樣或許看來利索很多!”他對著美發師嘿嘿地笑著。莫名的興奮著。年輕的心一陣輕揚。鏡子前的他是多么的帥氣和俊朗。 盡管已入深秋,但那天的陽光特別的明媚,鳳凰樹的葉子依然那么的青綠那么的油亮,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陣陣秋風吹過,滿街的鳳凰樹葉便發出“唰唰唰”的響聲,愉悅的心情掛滿了樹梢。 他就這么一路歡快地吹著口哨,笑對公車人上人下,沿途欣賞風光無限。這一刻,城市不再冰冷,行人不再漠然,就連那個面試他的中年女人也是那樣地和善可人。 “我在‘XX理工學院’就讀,因為家庭發生了一些大變故,所以提前退學了,但是請相信我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因為我擅長!” 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有些發燙。但態度肯定。雖然他不是撒謊的人,但這一刻他只能這么說。而且,他認為他完全有理由這么說。 他終于還是憑著自己的特殊愛好和不算專長的專長成功應試了這份工作,進入這個剛成立的小型科技公司協助搞產品開發和設計。 這一刻,他想到的是馬上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女孩,告訴她是因為她的微笑和善良讓他成功邁出了人生最關鍵的一步。 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到晚上了,那熟悉的古箏琴聲再次隨風徐徐入耳,那么的悠揚那么的曼妙那么的深情。他聽得如癡如醉。眼前展現出的仿佛是銀河落九天的人間幻境和巴塞羅納的萬般風情。他隨著琴聲緩緩地走到陽臺小店的門口。 “請問……”他對著眼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竟無從問起。 “呵呵,找小菲是吧?她正練琴。”老奶奶很慈祥,笑容一如那女孩的甜美。他的疑問對老人來說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小菲?練琴?” 老人點點頭繼續在店里擺放那些雜志報刊以及水果飲料什么的。 他望望這破落銹敗的樓房,還有店里除了書報以外簡單低劣的日賣品,想到了女孩纖長的手指清澈的眸子和美妙的琴音,那種距離似乎十萬八千里。 他不能想象這樣的環境和這樣的女孩是怎么搭配在一起的,而自己曾經那么優越的條件卻就這么糟蹋了。想到這里一種莫名的情愫悄然而生。他把那幾個硬幣交給了老奶奶,隨后繞過幾處單車棚回到了他落腳的地方,望著屋角正織網的蜘蛛出神。此刻他忽然為自己的叛逆而和父親鬧下的矛盾愧疚起來。 “你小子有種以后別再回來,我辛辛苦苦地打拼,為的就是讓你念完大學光宗耀祖,你卻除了打架斗毆什么都不會!這下可好了,還給學校開除!哈,你有種!算我造孽!有多遠你就滾多遠!當我從來沒生過你這個不孝子!” “牛牛,你就跟你爸爸道個歉吧,啊,咱明天就去學校找老師,一定有辦法讓你重讀的,快,跟爸爸道歉就沒事了……”他想起咆哮的父親和溫婉的母親。 在他記憶當中,父親除了給他足夠花的錢以外,從來就不曾關心過他什么,他認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懂得他。 他跟父親說過,他不愿意上那所謂的名牌大學,他根本就沒興趣讀什么名校??墒前缘赖母赣H哪里能聽得進這些話呢?父親要的是面子!父親花巨資托關系把他從第二批的分數“買”到了第一批的名牌學校給他念為的就是要在人前炫耀:我的孩子在某某某名牌學校就讀什么的??墒歉赣H并不知道他在學校有多么的自卑。似乎誰都知道他是個爆發戶的孩子,誰都知道他讀書的學位是從小買到大的。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并不是這么差的人,他有他的追求和喜好,可是沒人給他這個機會。因此他除了肇事拍磚以外,就用父母給的大把大把的錢泡妞請吃請喝,籍此掩飾自己的自卑。 他靜靜地想著,然后在夢中沉沉睡去。 “等等我,別跑那么快,我快跑不動了……”女孩穿著一襲純白色的流蘇花邊的長裙,氣喘吁吁,一張美麗的小臉因嬉跑而緋紅。松間那抹斜陽照在女孩烏黑的長發上,顯得那么的柔媚那么的嬌艷。 “你個小病貓,跑這么一點路就說累啊,到時怎么當咱們足球隊的裁判呢?嘿嘿。”他狡詰地對著女孩壞笑。 “你壞死了,我打你!”女孩嗔怪地輕搗粉拳。他深情地輕擁女孩入懷,用袖口幫女孩擦擦額頭上那些晶瑩剔透的小汗珠,然后親吻女孩率動的鼻子。他還帶女孩到舞廳,隨歡快或緩慢的舞曲旋轉在燈光輝煌的舞臺上,舞得所有的人都成了觀眾,然后在眾目睽睽下向她求婚……在一聲“我愿意”中,他終于從睡夢中笑醒了過來。他不禁罵了自己一聲“無恥”。 他不明白為什么只一瞬間便對女孩有了如此的幻想。“林子其啊林子其,難道你真的無可救藥了么?這個時候還會夢到這些?是時候振作了!”他一邊低罵自己一邊為自己鼓勵著,只為女孩嘴角那抹真誠的微笑和女孩那動聽的琴聲以及女孩破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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