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孩深戀一個女孩子多年,但他一直不敢向女孩直言求愛。女孩對他也頗有情意,卻也是始終難開玉口 ,兩人試探著,退縮著,親近著,疏遠著;-不要嘲笑他們的怯懦,也許初戀的人都是如此害怕拒絕和畏懼失敗吧。 一天晚上,男孩精心制作了一張卡片,在上面抒寫了多年來藏在心里的話,但他思前想后,就是不敢把卡片親手交給女孩。他握著它,愁悶至極,到飯店里喝了點酒,竟然微微壯起了膽子,去找女孩。女孩一開門,便聞見撲鼻的酒氣??茨泻㈦m然不像喝醉了的樣子,但是微醺著臉,心中便有一絲微微的不快 。 “怎么這時候才來?有事么?” “來看看你。”“我有什么好看的!”女孩沒好氣地把他領進屋。 男孩的卡片在口袋里揣摸了許久,硬硬的卡片竟然有些溫熱和濕潤了,可他還是不敢拿出來。面對女孩粉面 含嗔的臉,他的心充溢著春水般的柔波,那柔波在明媚的陽光下,一漾一漾的,一顫一顫的。 他們漫長地沉默著。也許是因為情緒的緣故,女孩的話極少。 桌上的鐘指向了夜十一時。 “我累了。”女孩嬌懶地伸伸腰,慢條斯理地整理著案上的書本,不經意的神態中流露出辭客的意思。 男孩突然靈機一動,他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大字典,又百無聊賴地把字典合上,放到了一邊。過了一會兒, 他在紙上寫下了一個“罌”字問女孩:“哎,你說這個字念什么?” “yīng”。女孩奇怪地看著他:“怎么了?” “是讀‘yáo’吧。”他說。 “是‘yīng’。” “我記得就是‘yáo’。我自打認識這個字起就這么讀它。” “你一定錯了。”女孩冷淡地說。他真是醉了。她想。 男孩有點兒無所適從。過了片刻,他漲紅著臉說“我想一定是念‘yáo’。不信,我們可以查查字典。” 他的話語竟然有些結巴了。 “沒必要,明天再說吧。你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女孩站起來。 男孩坐著沒動。他怔怔地看著女孩。“查查字典吧。”他輕聲地說。口氣中含著一絲懇求的味道。 女孩心中一動。但轉念一想:他真是醉得不淺呢。于是,她柔聲哄勸道:“是念yáo,不用查字典,你是對 的?;厝バ菹⒑妹??” “不,我不對我不對!”男孩著急得幾乎要留下淚來:“我求你,查查字典,好嗎?”看著他胡鬧的樣子, 女孩想:他真是嘴得不可收拾。她繃起了小臉:“你再不走我就生氣了,今后再也不會理你!” “好,我走,我走。”男孩急忙地站起來,向門外緩緩走去:“我走后,你查查字典好么?” “好的。”女孩答應道。她簡直想笑出聲來。男孩走出門。女孩關燈睡了。 然而女孩還沒有睡著,就聽見有人在敲她的窗戶。輕輕地,有節奏地叩擊著。“誰?”女孩坐起身。 “你查字典了嗎?”窗外是男孩的聲音。 “神經??!”女孩喃喃罵道。而后她沉默著。 “你查字典了嗎?”男孩又問。 “你走吧,你怎么這么頑固和羅嗦!” “你查字典了嗎?”男孩依舊不停地問。 “我查了!”女孩高聲說:“你當然錯了,你從始到終都是錯的!” “你沒騙我嗎?” “沒有。鬼才騙你呢。” 男孩很久很久沒有說話。 “保重。”這是女孩聽見男孩說的最后一句話。 當男孩的腳步聲漸漸消逝之后,女孩仍舊偎被坐著。她睡不著。“你查字典了嗎?”他忽然想起男孩這句話 ,便打開燈,翻開字典。 在“罌”字的那一頁,睡臥著那張可愛的卡片。上面是再熟悉不過的字體:“我愿意用整個生命去愛你,你允許嗎?” 她都明白了。“第二天我就去找他。”她想。那一夜,她輾轉未眠。第二天,她一早出門,但是她沒有見到男孩。男孩躺在太平間里。他死了。他以為她拒絕了他,離開女孩后 又喝了很多酒,結果真的喝醉了,車禍而死。 女孩無淚。 她打開字典,找到“罌”。注釋是:“罌粟,果實球形。未成熟的果實中有白漿。是制鴉片的原料。” 罌粟是一種極美的花,且是一種極好的良藥。但用之不當時,竟然也可以是致命的毒品。人生中一些極美極 珍貴的東西,如果不好好留心和把握,便常常失之交臂,甚至一聲難得再遇再求。有時這些逝去的美好會變成一把 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在你心上剜出血來。 命運的無常和叵測,有誰能夠明了和預知呢? “你查字典了嗎?” 如果有人這樣詢問你,你一定要查查字典。或許你會發現:你一直以為自己讀對的某個字,其實是錯誤的,或者還有另一種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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