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老甲以后,我就公開宣稱從此不再相信愛情。老甲是我同居已有兩年的男朋友,他和我一樣屬虎,正好比我大一輪。 我們之間的故事開始在去年本命年的生日。那天是六一兒童節。我們共同的好友——阿亮約我去他開的“清心茶社”品茶聊天。我喜歡喝綠茶,據說長飲綠茶可以預防癌癥,還能美容。 老甲也是阿亮請去的朋友。阿亮告訴我,我和老甲是同一天的生日,我們之間整整相差十二歲。在二十四歲生日之際,遇上一個與自己同屬相又是同月同日出生的人,我很有些意外。老甲開玩笑說:“你該叫我一聲叔叔。”我還他一句:“你看上去最多像我哥哥。”老甲聽后開心地說:“你是在間接地夸我年輕,還是真心想認我作哥” 我回避老甲的問話,拿起茶杯抿了一大口茶。其實老甲看上去確實要比他實際年齡年輕。我和他雖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們之間一點生疏感也沒有,坐在一起,他一句我一句,一句接一句,阿亮在一邊像個聽眾,根本插不上話。我和老甲仿佛早已相識相知。那一次在茶社喝茶,有一種默契始終連接著我和他。 記憶深刻的是他的“品茶之道”。老甲說,品第一道茶苦似人生;品第二道茶甜如愛情;品第三道茶清淡如風。我問:你最想品第幾道茶?他說第一道茶、第二道茶都可免,惟有第三道茶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這之后,老甲就經常以品茶為由,約我去茶社喝茶聊天。阿亮是我和老甲感情的見證人,他曾經有意無意地提醒我,老甲身邊美女如云,他生活里的女朋友像墻上的掛歷一樣,一頁又一頁,所以他拖到三十六歲還未結婚。 阿亮是我大學時期的校友,比我早二年畢業,一直在明著暗著執著地追求我。對于他的旁敲側擊,我根本聽不進去。我私下認為,像老甲這樣有魅力的男人,沒女孩子喜歡那才怪呢。 老甲覺察出阿亮對我有意后,就不再約我去“清心茶社”喝茶了。我們改在他的單身宿舍里見面。無論我什么時候去,他總是事先為我泡好綠茶。每每我推開他的門,書桌上兩杯清香的綠茶總是讓我的心頭掠過一絲絲的感動。我不知道他是否也為別的女孩子做過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老甲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他用心地說,漂亮的女孩子很多,喜歡喝茶懂得品茶的卻不多。僅僅臉蛋漂亮的女孩子,就像副食店里各種各樣的飲料,喝一罐可以,喝多了就覺得甜膩膩的,讓人生厭。末了,他又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是我見過的女孩子當中最蘭心慧質的一個。” 這個細節發生在北京深冬的一個周日的下午,地點是老甲十平米的小屋。室內有溫熱的暖氣和濕熱的綠茶,我和老甲對坐在他的書桌兩旁喝一種叫做“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茶。 老甲是一個物質清貧、精神富足的作家。他讀過的書,有滿滿的一堵墻那么多。他寫的書,我只認真地讀過一本,余下的他不讓我看。他說要讀他的書,還不如親自讀他本人。 “讀你的感覺像春天。”我在心里默念著這句歌詞。 那個冬夜,我留在了他那里。我溫順地躺在他的懷抱里,任暖流一遍一遍地漫過我的每一根神經。我固執地認為,這就是我在夢里呼喚過千萬次、在生活里找尋了千百次的愛情。阿亮知道我和老甲的戀情之后,說我是一條自投羅網的魚。只有他知道,老甲做不了給我呼吸任我自由的水。他再一次提醒我,將感情投放在老甲身上,我收獲的只能是傷心和后悔。我誤解阿亮是嫉妒之心在作怪。 我和老甲同居的第一年,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和快樂。我們都不曾涉及過結婚,但在我的內心深處,我是那樣渴望嫁給他。老甲一直不主動向我求婚。我想起這樣一句話:“兩個相愛的男女,如果在交往一年之內都不曾提及結婚,那么這份感情的最終結果,百分之九十是有緣無分。”我在心里慶幸還有百分之十的余地,留給我和老甲。 我和老甲每個周日在一起生活,其它的時間各自自由支配。我試想過,如果長時間和他生活在一起,會不會發生矛盾抑或會有厭煩的感覺?因為每周只有一次的見面機會,我們恪守并珍惜這“每周一聚”。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我每月固定在某一天吃一種避孕藥丸。有一個月,我故意沒有吃,我期待著生活出現新的內容。果然,事隔不久,我就從醫院得知我已懷孕的消息。 當我歡天喜地地將這一“好消息”告訴給老甲時,老甲生氣的表情構成了我心中永久的痛。他說:“你去醫院做手術。”我定定地愣在那里,不敢相信這是出自老甲口中的話。我以為他會像我一樣珍惜我們的愛情結晶。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失去理智地喊。老甲堅持他的決定。他說我將是他生命里最后一個女人,但他決不會涉足婚姻。因為他對婚姻有恐懼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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