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他我才知道自己愛誰

在圣誕節的下午，我收到克寒的電話。他說此刻窗外正在大雪紛飛。話筒里他的聲音依稀有些惆悵味道。而接電話的我，看著辦公室窗外深圳明朗蔚藍的天，恍惚覺得自己的離開已經有一輩子那么久了。 晚上和同事去泡吧。滿街的彩燈霓虹，人聲鼎沸。觸目可及的圣誕樹和笑容燦爛的臉孔，我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溫暖的感覺從胸腔那里慢慢散漫開來。我側頭在座位后面墻壁上鑲嵌的鏡面里看見一個臉色緋紅眼神迷茫的女人。那是我嗎？ 到南方去，我要做一條自由的魚 當我收到南方的某個報業集團給我寄來的回信的時候，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對他說。下午，在辦公室門外的走廊上。他來接我下班。他斜挎著Austalion包，懷里有隱約的優藍香氛。吃飯的時候，他微微地笑著。依然很少說話。不喝酒。偶爾在我說話的時候，會側頭過來看我。很溫情的眼神。我怎么能夠說出口？我走了以后，他如果咳嗽，陪在他身邊看病的人會是誰呢？我想以后走在他的右邊睡在他的左邊的那個位置上的人會是誰呢？這樣的念頭一出現，我心痛著，然后拼命粘著他，一直到讓他煩。他有時候會被我纏不住了，就有些發狠地說：“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事情也做不成。”這時候，我就覺得心里好受一些，想著離開他，或許對大家都好。他對我其實一直很好。他會在每天夜深的時候打電話。告訴我今天他在做什么？或者下午就在路口等我下班。無論多晚，他問的第一句話一定是：吃飯了沒有？。他好象很害怕我被餓著。每個認識的朋友都說我們是最相配的情侶…… 他帶我去看他新買的房。那樣美麗的建筑在藍天艷陽的背景里像童話里的城堡。我微笑著。我想明年春天，會是誰和他一起在這里進出呢？有那么一瞬間，我多想做一個沒有夢想的平庸女人，和他一日三餐，生兒育女。憑著他給我的寵愛度過平淡的一生。我終于告訴他，我就要離開武漢了。有南方的朋友為我聯系到更合適的工作。我已經應承下來。不日就要啟程。 他很認真地看著我，似乎想看出我是在玩笑。我不看他，盯著窗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一直都想去做一尾暢游愜意的魚。自由自在，無須羈絆。這些，是他不能給的。他永遠都要為他的家人著想。他是獨子。有年邁雙親。而他的公司已經在業內小有名氣了。這些，都在提醒我無法開口相邀。 我走的那天。他送我。高個子的他在送別的人群里如此打眼。我又回頭看他?？戳擞挚础? 在飛機起飛前，我收到他最后的短信：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記帶我走。 他的話催出了我的淚。 在深圳，我知道不需要什么 在深圳開始工作的日子里。每天除了上班回家之外，居然沒有任何閑暇時間。日子波瀾不驚地到了七月。有天坐公交出去采訪，下車時候我穿的高跟鞋突然斷了，我的腳也被扭傷。正是中午驕陽似火的時分，眼看著腳背腫了起來。我招手叫出租車，但是沒有車停下。腳尖傳來的鉆心疼痛讓我終于忍不住當街哭起來。 我在手機上不停地翻看著，我看到克寒的號碼，他的號碼是我一直都爛熟于心的?？墒撬F在在千里之外的武漢……我幾乎想不起來哪位是能夠幫我、此刻可以過來載我一程的人。然后我看到一個名字。印象里那個人似乎有一副很忠厚老實的長相。我撥了他的號碼。我抽泣著告訴他我的大概位置，以后半個小時，他開著一輛黑色的凌志滑到了我身邊。 他滿臉歉意不停解釋說：在堵車在堵車。 他帶我去醫院。安頓我坐在醫生面前以后，他就跑前跑后地忙乎起來。在我拍完X光出來的時候，他變魔術一樣拿出一雙粉色的低跟涼鞋。他說：快試試，不知道合不合腳？但是我覺得和你身上的連衣裙顏色很配……說著，他低頭為我試穿。我的腳背整個地腫了起來，根本就無法穿進去。我看著他俯在我膝蓋那里的短短發樁里有兩三根的白發，心里就突然動了一下。我第一次在離開武漢以后有了被呵護的感覺。而我知道，我是多么需要這樣的感覺?。∮绕涫窃谝粋€陌生的人情疏離的城市里。 我們開始交往?？撕o我的電話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我想我要的是現在。一生那么長，一生又那么短，我只是一個不自制的貪圖享受的女人。 他總是不定期地買小禮物給我。他有無數要送我禮物的借口。出公差啊去香港談判啊有朋友相贈啊……我床頭的抽屜里塞滿他的禮物。即使是中秋節要到九月下旬，我在中旬就收到他的節日禮物。他把大束的粉色玫瑰送去我的編輯部……他總是有這樣出人意料的舉動?？墒俏议_始有了不安。他顯然是有家室的男人。有很多次他都把電話拿到室外去接。也有很多次我看見他的車后座里有孩子的小拖鞋和泳圈。 月號，我想趁著國慶節的假期回武漢看望父母，于是去家樂福購物。當我從超市提著大包小包出來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出口回家的人流有些擁擠，我被擠得有些趔趄。我聽見熟悉的聲音，我循聲看去，看見他和一個女人手牽著一個漂亮男孩就在我的身后。我的心砰砰跳著，好象作賊一樣心虛極了。我奮力朝前面奔去。連包裝帶里的東西扎到別人身上也不理。我沒有對那些被我撞到的人說對不起。就好像我沒有給他機會對我說對不起一樣。 在公交車上，我又看見他們一家人的溫馨場面。在路邊紅綠燈那里，他的車里副駕駛座上那個女人胖胖的很富態的樣子。她正在剝一個香蕉遞給后面的虎頭虎腦的男孩子。他慢慢扭頭看向我這邊。我看見他的眼睛突然驚慌失措起來。我低下頭。綠燈亮了，他往左，我坐的車向右…… 午夜的時候，我的房門被敲響。我開門，看見他渾身酒氣站在我面前，他喃喃說著我聽不清楚的話，然后要抱我。我避開，告訴他我明天早上要開會，需要休息了。說完，我關了門。他開始不停地敲門、砸門。我在黑暗里抱緊雙臂瑟瑟發抖。 “十一”回家。我關了手機。月號，我回深圳，開了手機，立刻短信的聲音就此起彼伏，全是他的留言。我一一刪除。我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需要的是什么。 他的懷抱，就是幸福的方向 圣誕節那天夜里，我終于撥了克寒的電話。我在他的聲音里慢慢抽泣著，不說話。他也不說話。然后他說：沒有人值得你哭泣，那個值得你哭泣的人，不舍得你流淚。 新年的時候，克寒來深圳看我。是深夜了，他給我電話，說他在某處相候。我飛奔過去，看見暗處他的身影，突然忐忑起來，腳步就有些猶疑。他也看見了我。他微笑著，向我伸出了手臂……他的懷里還是我熟悉的味道。他用力摟著我，我在清冷的街頭終于哭出來。在我轉身和趔趄以后，他的懷抱一直都是幸福的方向。親愛的，我知道值得的人不舍得我哭泣。但是我是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啊，快樂是不是也可以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