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是崖,我們在兩岸。她只說:“來不及了。”他們在網上相識,她不屑于相信飄渺的戀情,卻感覺了那靜靜悄悄的空洞洞的吸引力。他們聊得散漫,話頭像兩匹閑蕩的馬,不離不棄,卻沒說過愛,這個詞早被敗壞。這是月,她忘了關窗,雨霧淋濕了她的手指,她沒有去過他的城市,卻知道那里的葡萄不勝重負,楓樹燃燒如維納斯的紅發,信天翁展翅飛過,像突然經過的烏云。她的月不是他的月,他不能不了解時間與空間的隱喻。而他的南半球已經全黑了,手邊一杯咖啡來不及再熱時一飲而盡,此時地獄般那么黑,北極那么冷。他幾乎絕望的想到,她那邊才是黃昏之后、日落之前。他對她的愛,比她對他早了四個小時。已經來不及了,這是他們之間永恒的和弦,仿佛落幕后的歌隊在一詠三嘆。她有婚約在身,也不準備背盟。他負笈萬里,要回國不是容易的事。她幾天沒上網,他只覺得電腦是永遠的黑屏,聽她“叮”的一聲出現,問得很焦急:“你哪里去了?”她的手停在鍵盤上,每一個鍵都成了刺梅,刺痛她,她很艱難的打出來:“赤峰。”他和她同時響起,很久以前,她在論壇上興奮的發過貼,說要在草原,在夕照、駝與羊之間,拍一組婚紗照,風吹草低,繁花似錦。他說:“你家那日,我去看你。”鍵盤上的針刺穿透了她的手指,流出了白色的血。她狠狠心,打出一行字:“來不及了。”婚姻就在三天后。那日霏霏有雨,婚禮長的仿佛永遠不會結束。巴赫的音樂聲中,忽然闖進一只受傷的灰鴿,在教堂里亂撞亂飛。“我愿意”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就已經被打斷。灰鴿驚慌的亂飛,一頭撲向她的懷里,片羽與血滴緩緩落在她無瑕如雪的婚紗上......是他來了在等待婚禮開始的無聊間隙,她用手機上網,看到論壇上他的室友發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帖子,說他三天前昏迷,至今不曾醒來。而他的電腦屏上,還是她那一句永恒的話:“來不及了。”從南半球到北半球,從他的城到她的城,有多少距離?她深深體會到,他甘愿死在她懷里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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