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申報教授的故事

原創作者：孟范昆

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詩人說過“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這不，政法學院的趙大和酒干上了。

今天，趙大一個人在家心情煩躁，急火攻心，坐立不安，在六十平房米的住房內不斷地來回走動，兩眉之間皺成了“川”字形，嘴里不住地長吁短嘆，一雙小眼睛不停地眨巴，右手不斷地敲打自己腦袋，今天趙大遇上了人生中的難事。

趙大這幾年走霉運，件件事情都不順。到A大學報到后，學校給了萬買房，按現在的房價，買間衛生間和廚房還差不多，最后是按揭。買了房子后，趙大欠了一屁股的債，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擺脫債務，做個“清白人”。老婆到現在還沒有工作，在A大學找個人事代理的工作，考試的人扎堆來，老婆年齡偏大，考不過年輕人，只能是在“家里蹲公司”做家務。兒子中考離重點中學的錄取線還差一截，中學領導還仁慈，同意接受兒子讀書，但按規定交了好幾萬元借讀費。所以，現在趙大的日子過的是寅吃卯糧，捉襟見肘。

今天趙大的煩心事，是想評上正教授。這是趙大第三次申報正教授，按照學校評定教授的要求，趙大符合晉升的條件，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送上申報材料后，在評委會上就是通不過，想說理都找不到對象。

下午點學校評委會就要開會評職稱了，能否評上，趙博忐忑不安，只能是聽天由命。趙大不斷地自我安慰心里說，“是禍躲不過，是福跑不掉”?？磥砭褪歉咝５恼軐W博士在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時，也只能是相信上帝，聊以自慰來擺脫個人的煩惱。

一、第一杯酒

中國男人好像都是這樣，碰上鬧心的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喝酒解悶。趙大喝的是元一瓶低檔酒，下酒的菜是：油炸花生米、煌上煌豆腐干，還有一盤豬頭肉。

趙大用牙“啪”的一聲咬掉酒瓶蓋，“嘩啦啦”地給自己倒上第一杯酒，“咕咚咚”酒順著喉嚨流到胃里，“忽悠悠”酒精刺激著大腦，腦細胞高速運轉，趙大暈暈乎乎地想起了初中的同桌好友——錢二狗。

錢二狗和趙大同住在一個村莊，是同年同月生，從小在一起玩泥巴長大，兩人感情好的不得了，只要趙大受人欺負，二狗拼了小命也要上。有一次，趙大身上有元錢，準備到書店買本數學輔導書，碰上了縣城的混混“三傻子”一伙社會渣滓，動手搶趙大的元錢，“二狗”聞信趕到，手中揮舞著“呼呼”作響的三節棍和“三傻子”一伙人玩命打斗，“二狗”寡不敵眾，被打得頭破血流，幸虧及時趕到，趙大和“二狗”才逃過這場劫難。

錢二狗打架可以說是把好手，但是一考試就蔫了、傻了、呆了，因為他的學習成績除了體育考試還可以外，數理化、政治、英語和語文，沒有一門課程學得好。在考場，他惟一的本事就是脖子伸得比大雁還要長，眼睛如同探照燈四處掃射，屁股下壓著考試作弊的各種答案，趙大多次鼎力相助，二狗考試才蒙混過關。稀里糊涂地讀到初三，沒料到在中考時，二狗作弊被監考老師抓了個現行，這書是讀不下去了，只好跟他的老爸到廣東打工。

這一晃就過去了十幾年，趙大考大學、讀碩士、讀博士，二狗打工，彼此是老死不相往來。但沒有料到，去年，二狗到南昌聯系業務，開著奔馳轎車，帶著小秘書，來找趙大。原來，二狗從打工崽做起，到現在是擁有上千萬資產的大老板。更滑稽的是，二狗不會讀書，個英語單詞都寫不全，也弄了一張大學本科函授文憑，聽說現在正在讀函授MBA管理碩士。二狗當了老板后，招了個美女大學生當會計，最后美女成了二狗的老婆，也成了公司的老板娘。

別看二狗發了財，但還算仗義，聽說趙大經濟上有困難，掏出萬元，“啪”地一聲，摔在桌子上，財大氣粗地說借給趙大。說是借，但連個借條都沒有打，走時，甩出一句話，“發了財，就還；沒有發財萬元就送給你了”。

想到這，趙大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發出長嘆，“幸福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二、第二杯酒

想到錢二狗，趙大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心中極度不平衡，吃了幾口菜，味同嚼蠟，索然無味，給自己滿上第二杯酒，一仰脖灌了下去，在酒精的刺激下，趙大想起了自己高中同窗好友————-孫大柱。

大柱和趙大都是農村的孩子，家庭都不富裕，每到周末，有錢的孩子都是家長開小車接送，而他們只能是買票乘車到鎮上，然后徒步回家。周一，兩人返校后，都主動拿出家里帶來好的東西，互相品嘗。有錢的孩子到飯館點菜解讒，而大柱和趙大咸菜拌飯是必然的，葷菜下飯到成了偶然的。

在高中階段，校長和班主任不斷地給趙大和大柱所灌輸的思想是：“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不經一番寒徹苦，哪得梅花分外香”。趙大和大柱所記住的座右銘是：考上重點大學，為父母爭光。

三年高中階段，趙大懸梁刺股、臥薪嘗膽，刻苦學習，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工夫不負有心人，有投入就有回報。七月，捷報傳來，趙大金榜題名，考中北京大學政治學院，整個縣城轟動了，趙大在鮮花的簇擁下，榮幸出席縣中專門為他個人舉辦的慶功大會，校長親自給他披紅掛彩，在鑼鼓的喧囂聲中，在陣陣的鞭炮聲中，管教育的副縣長將元獎金發給他，并號召全縣的學生都要向趙大學習，為考上重點大學而努力奮斗。

考上北京大學，趙大成了縣城的名人，不斷地被人請去介紹學習經驗，還有些望子成龍的大款，開著名車“連奪帶搶”將趙大接到家中，每天是好酒好菜招待，并給三張“偉人頭”要求趙大給他的兒子傳經送寶。這時的趙大可以說是人生發展到頂峰，接受頂禮膜拜的頌揚，獲得人生最大的榮耀，在眾人的贊揚聲中，趙大感覺好象是騰云駕霧，昏昏然，飄飄然，不知其所以然。

可孫大柱就沒有這么幸運了，本來學習很好的他，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考試答題的方法有問題，只考了個省農業大學，學的是蔬菜專業，這弄的大柱在父老鄉親們面前無法抬頭，大柱的爹嫌大柱考的太差，每天是家門不出，長噓短嘆。

但是，十年后，當趙大和大柱再次相見時，幸福的天平來了個陰陽大顛倒，時差大錯亂，大柱是春風得意，而趙大是灰頭灰臉。真可謂，皇帝輪流坐，明天到我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咸魚都有翻身時。大柱到南昌參加農業發展工作會議，聯系上了同窗好友，開著獵豹車將趙大一家接到賓館中敘舊。大柱做東，慷慨解囊，點了滿桌的美味佳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柱將大學畢業的經歷娓娓道來。簡單說，大柱學的是農業專業，大學畢業后主動要求下基層，到縣農業科研所工作，將所學的理論和農業實際密切結合，不斷地開發出農業新產品，最近十年國家又特別重視對農業的發展和科研投入，大柱的一項國家課題的科研資金達到萬。同時，大柱為人忠厚，左右逢源，人脈關系特好，他現在是地區農業開發處的副處長。大柱聽說趙大經濟上有困難，掏出萬元，送給趙大，趙大要寫張借條，大柱差點翻臉。

第三杯酒

“房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想過去，越喝越苦悶。”酒越喝越苦，越苦越喝，喝的趙大臉發紅，喝的趙大臉扭曲，喝的趙大思維轉，想起了大學好朋友——李小勇。

北京大學是百年名校，年是“新文化”運動的主陣地，是“五四”運動的發源地，是毛澤東同志工作、戰斗過的地方。北大的建筑古色古香、雕梁畫棟、鬼斧神工；北大的樹蔥綠蒼翠，翠如碧玉，北大的人朝氣蓬勃、活力四射；北大的畢業生昂首挺胸，旁若無人。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趙大和李小勇結為鐵桿學友。

在北大趙大和小勇如饑似喝地學習，在知識的海洋里遨游，四年的寒窗轉眼過去。在大學畢業前夕，北大哲學系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周教授點名要趙大報考中國古代哲學的研究生，并以長輩的口氣教導趙大說，“不能數典忘祖，你是中國哲學的繼承人，也是我的關門弟子?！边@頓夸獎使趙大忘乎所以，從碩士讀到博士，六年的青春耗費在書齋里，博士畢業后來到S大學。

但是，同窗好友小勇，北大畢業后既不考研究生，也不出國留學，而是到中國佛學院發展，當時他被當作胸無大志，不求進步落后的青年。

歷史的發展，時代的進步出乎人的意料！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北大畢業六年后，李小勇在佛學界早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專家，被譽中國的佛學大師，在北京還注冊“環球佛學公司”，專門講佛、寫佛、解佛、答佛、說佛，出國講學，周游世界，春風得意，鈔票像長了翅膀不斷地向他的手中飛去。業余時間小勇還幫人鑒別寶物，在北京早就買了房，買了車。上個月，小勇到南昌講學，聽說趙大經濟上窘迫，硬塞給趙大萬元錢，說是先解決燃眉之急。　第四杯酒

不斷地飲酒，不斷地迷糊，不斷地產生幻覺，趙大想起了自己的導師——周教授。

這老頭在書齋里遨游了一輩子，文章發表了一大把，專著寫了一大堆，也要求趙大多多發文章，多多寫專著。如果說趙大是酒囊飯袋，是草包，這絕對是瞎說。趙大在北大從本科到博士讀了十年，科研絕對是把好手，不是他不會搞科研，而是沒有錢發文章。

現在學術刊物的編輯，都是趙公元帥的化身，沒有錢，連門都沒有。上個月趙大收到中文核心刊物《震撼社會科學》雜志的用稿通知，版面費元，減去學校發給的科研津貼元，還要虧元，趙大憤憤不平地說：“狗日的編輯，你‘震撼’了，我倒霉了！”

去年趙大聯系上海某出版社打算出版博士學位論文，對方開口是要萬元出版費，趙大也只好作罷。

趙大的導師絕對是好人，聽說趙大有難，經濟緊張無法買房，資助趙大元。趙大心想，這老頭糊涂了，元不要說買房，在南昌平方米都買不到，買幾包水泥還差不多。

第五杯酒

趙大不斷地飲酒、思考、再飲酒、再思考，大腦的神經已經麻木，思維已經出現混亂。古人說讀書人的“黃金屋”、“顏如玉”在哪里呀？莫非都是精神的，都是虛無縹緲好聽不中用的東西，看著飯桌上杯盤狼籍，趙大再次給自己滿上第五杯酒，來了個的“大滿灌”。這次趙大迷迷糊糊，想起昨天自己所做的一件事，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市場經濟的發展，伴隨腐敗的產生，送禮歪風已經刮進了象牙之塔，學校風言風語傳，不送錢不辦事。趙大不知道是新聞看多了，還是腦袋的神經搭錯了，原來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正氣漢子，為了評教授昨天也去送禮了。

要送禮，趙大沒錢，只好將原來給老婆的訂婚禮物，一條金項鏈和一對金手鐲押在表弟處，借了萬元。趙大將錢放在餅干盒里，送到政治學院院長、評委主席鄭教授家中，將“餅干盒”交給小保姆。自從送出萬元后，趙大一直是忐忑不安：說重了，這是行賄，檢察院可以立案；不送，又怕評不上教授；沒有評上教授，鄭院長不還萬元，怎么辦？小保姆貪污了這萬元，怎么辦？……無數個“怎么辦”在腦海中不斷地翻騰，假設是不斷地出現，又不斷地被推翻，趙大在桌子迷糊地睡著了。

第六杯酒

“嘟、嘟、嘟……”一陣手機鈴聲將趙大從夢中驚醒，一通話，原來是教研室好友王博士打來的電話，王博士說，“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停了一會兒，王博士問“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趙大說，“當然是好消息啦！”

王博士說：“今天下午，你的正教授職稱已經評上，學校的OA系統已經登出了光榮榜，你小子一定要請客呀！”

趙大滿臉疑惑地說：“你等等，我看看！”趙大迅速地開電腦、上網，登上學校的OA系統，看到學校評委會的文件通知，“經過評委會認真考核，以下同志被評為年的正教授：趙大、馮勝、陳南……”趙大的手在顫抖。

趙大緊張地問王博：“那壞消息是什么？”

王博士嚴肅地說：“今天上午點，鄭院長專門找到我，他老人家說，你將事情想歪了。他狠狠地批評了你，說你不應該送萬元給他，這萬就在我的手中，明天上午，我將萬元還給你?！蓖Ａ艘幌拢醪┯终f，“趙大呀！你要明白，你評上教授和這萬沒有任何關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傳，不說?！?/p>

放下手機后，趙大的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嘟、嘟、嘟…”又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一按接聽鍵，原來是鄭院長的打來的。

“趙博，在哪里呀？”鄭院長的聲音還是那么的和藹，親切。

“在家里”趙大緊張地回答說。

鄭院長認真地說：“小伙子，你這次能夠評上正教授，主要在于你的努力，你完成了兩項國家課題，在佛教領域研究做出了貢獻。我們評委的工作應該是相對公正的，各項科研、教學工作都進行量化，你的業績說明你符合教授的標準，所以我們評委都投了你的票?！?/p>

“謝謝！謝謝！……”趙大不斷地說。

鄭院長接著說：“你這次能評上教授也有一定的機遇，由于我校被認定為教育部與省政府共建的大學，為了扶持我校的發展，省政府除了撥款。億外，還專門為我校增補了名正高的職稱指標，而且這次是評聘結合?！?/p>

“謝謝！謝謝！我要謝謝學校！謝謝……”趙大感動的語無倫次地說。

鄭院長帶著批評的口氣說：“趙大呀！趙大，你送我萬元，這不是羞辱我的人格嗎。我老鄭一輩子清清白白，做人的底線我還是能夠把握的。但是，我理解你的心情，萬元我給了王博，他會轉給你的?！?/p>

“鄭院長，我錯了！我對不起你！”趙大心情沉重地說。

鄭院長接著說：“由于學校是‘小’工程學校，教育部和省政府想解決教師的住房問題，準備在長江邊建教工住宅樓，在校職工基本上可以做到一人一套?！编嵲洪L還說，“剛剛接到人事處的通知，由于你是高級職稱，根據學校有關文件，你愛人安排在我院資料室工作，屬于正式人事編制。小伙子，努力吧！學校的發展靠你們，國家的崛起靠你們！”

“謝謝！謝謝學校領導！謝謝學院領導！”趙大高興地跳了起來，從桌子上抓住酒瓶&#;咕咚咚”，將剩下的半瓶酒干了個底朝天。

一陣天暈地轉，趙大一頭栽在沙發上，這回趙大真的是喝醉了，但他醉的是一臉的燦爛，一臉的笑。在睡夢中，趙大好象看見了在鋪滿鮮花的道路上，在遠方碩導、博導、三級教授、二級教授、一級教授、國家級突出貢獻獎，正在向頻頻他招手。

……

在高校趙大評教授的故事告一段落，但李大、劉大、陳大……評教授的故事又要開始了。原創作者：孟范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