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謝汀蘭有三個約定:不在同一天發脾氣,一個人郁悶了,另一個要哄;不再喜歡愛吃蘋果的男生,他們通常沒心沒肺;彼此在對方好友名單里的首要地位永遠不可動搖。
依舊記得我和謝汀蘭站在學校禮堂的舞臺上,一起唱《友誼地久天長》的那個下午。那天,我們化了淡妝,穿著雍容華貴的禮服,挽著手從后臺意氣風發地走到舞臺中央。當時的臺下有些騷動,有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吹起了口哨,雖然有些刺耳,但我和謝汀蘭卻備感驕傲。音樂響起,我們煞有介事地唱起來,可唱著唱著,我就忘詞了,隨后謝汀蘭跑調了。最終,我和謝汀蘭把排練了三個星期的節目演砸了,臺下噓聲一片。亮相很驚艷,結局很凄慘。
謝汀蘭責怪我,蘇黎,我們練了無數遍,你怎么把詞忘了啊?
我說,我忘了詞你就接著往下唱,反正是合唱,別人又不會聽出來,我一會兒就能想起來了,你怎么唱跑調了呢?
謝汀蘭說,還不是因為你忘了詞,我緊張的嗎?
我說,我忘了詞,我都沒緊張。
謝汀蘭氣鼓鼓地瞪著我,我也噘著嘴看她。最后,我們倆背著書包各自回家。我們的家在同一個方向,相距不遠,我和謝汀蘭走同一條路,她在前,我在后,隔著米的距離,誰也沒有理誰。太陽落山了,天空跟我們的臉色一樣難看。
我和謝汀蘭在七歲的時候就成為了死黨,團結友愛,相互幫助,如今我們十六歲,長大了很多,卻突然變得不懂事了。
晚上,我坐在窗臺上,看屋外雪花紛揚,凌晨三點,雪停了,整個大地素面朝天。我鉆到被窩里,把謝汀蘭送我的加菲貓摁在床上,邊打它的屁股邊說,我錯了,還不行嗎?
天蒙蒙亮,我就爬了起來,揣著兩個蘋果去找謝汀蘭,我想我應該當面向她道個歉,畢竟我比她大一個月,做老大要能屈能伸才好。
從我家到謝汀蘭家要走二百八十多步,我數著步子,踩著積雪往她家走,當我數到二百五的時候,我就看見了謝汀蘭,她蹲在地上不知搞什么鬼。我悄悄走到她背后,發現她在雪地上寫了幾個字:蘇黎,對不起。
我站在她身后傻樂,謝汀蘭,你在干什么?
她發現了我,飛快地把對不起三個字給抹掉了,說,我在練字啊,知道我的字為什么寫得那么好了吧?
我哈哈大笑,謝汀蘭同學,你的字一般,不過認錯態度很好,我決定原諒你啦。
謝汀蘭說,你的態度比我好,一大早就來找我負荊請罪。
我說,不要胡說,我只是路過,順便帶個蘋果給你。我把蘋果放到謝汀蘭的手心里,她很快就找到了我刻在蘋果上的對不起,“喀嚓”一口咬了下來,吞到了肚子里,樣子頗為饑渴。
吃完蘋果,我和謝汀蘭堆了兩個緊挨在一起的雪人,用煤球做眼睛,用胡蘿卜做鼻子,活忙完了,我們的手被凍得又麻又涼又紅,握在一起卻感覺溫暖異常。
謝汀蘭把樹枝折了一半給我,我們用它在雪地里寫字,寫《友誼地久天長》的歌詞:“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心中能不歡笑,舊日朋友豈能相忘,友誼地久天長……”她寫一句,我寫一句,一邊寫,一邊唱,整條街都被我們寫滿了,這一次,我沒有忘詞,謝汀蘭沒有跑調。
年的夏天,我和謝汀蘭背井離鄉從煙臺到天津求學。她去了天津大學,我去了南開大學。兩所大學,一墻之隔,曾經朝夕相處的兩個外地女孩子,在陌生的城市仍然可以天天見面。幾乎每天晚上,我們都會跑到天南街上一起吃飯。飯后,坐在新開湖或青年湖邊喀嚓喀嚓地吃蘋果。蘋果是我和謝汀蘭最愛的水果,我們買很多很多的蘋果,遇見喜歡的人,便請他們吃。林志言便是其中之一。
林志言和我同系,比我大兩屆,一個終日穿著白襯衣的英俊男生,只和他對了一眼,我便知道自己無還手之力。系里組織溜冰,在南京路伊勢丹頂層,技術不太好速度又過快的我把他撞倒了,拽掉了他白襯衣的第二??圩?,并栽倒在他的身上。我狼狽地站起來,忙不迭地跟他說對不起,他倒是坐在地上慢悠悠地打量我,又對了一眼,天,我的麻煩來了。
月日,我入學以來第一次沒有跟謝汀蘭一起吃晚飯,當然也沒有跟她到湖邊喀嚓蘋果。取而代之的是林志言,我和他共進晚餐,并肩坐在新開湖邊吃蘋果。
林志言竟然說他也喜歡吃蘋果,這讓我大喜過望,我嘿嘿暗笑,敵人已經暴露了致命缺點,就別怪大小姐我心狠手辣了。
我把送給林志言的每一個蘋果都用水果刀小心地刻上蘇黎,這樣,坐在新開湖邊,他就會把我的名字喀嚓掉,吃到胃里,靠近心臟,我的名字就能輕而易舉占據他的心,他吃得越多,我的名字就積累得越多,日久天長,他的心里就只有蘇黎,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我對謝汀蘭說,如果要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就要讓他吃刻著自己名字的蘋果。這是我最近在研究的課題。謝汀蘭神秘地說,我現在也正研究這個課題。
我眼睛一亮,是嗎?那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吃飯吧,就晚上啦,晚上行嗎?謝汀蘭低下頭微微一笑,故作嬌羞地說,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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