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拋
“人怕出名豬怕壯”真是謬論?,F今的人都哭著鬧著要出名,而且還“出名要趁早”,大器晚成都不在考慮之列。
說什么“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哪個不是渴望著能長久站在風頭浪尖上,還不忘喜笑顏開地高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也覺得出名挺好。
自從林筱蓓走紅,我能夠以低折扣購買那些贊助品牌的服裝、化妝品,還以半價買到美容院的年卡,省了不少白花花的銀子。
林筱蓓還問我愿不愿意在電臺一檔夜間欄目開一專欄?每周四晚上點到點,專門播出我的文章。我還能到直播間與聽眾進行交流。
林筱蓓一慣將我的文章稱為“情感類文字”。聽她這樣一說,我想象自己的文字在夜間被沙啞聲線的電臺DJ以氣聲讀出。于是情不自禁地一陣陣發冷。
當我說出自己的感受時,林筱蓓提醒我這可是個好機會。
我說是是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也盼著哪天能在售書現場簽名到手軟。不過這樣的機會,就免了吧。你看,我聲音又不好聽。不夠飄忽,不帶磁性。
林筱蓓諷刺我,如果是《知音》向你約稿,你大約會歡呼雀躍吧。我嘿嘿笑,說人家看不上我,他們要的是那種親情、愛情和暴力、夸張情節的大雜燴。
而我筆下的故事永遠簡單。一條線索,兩三個人物,平鋪直敘。
偶爾我也抱怨。要知道我最愛讀的是阿加莎,那個英國老太太滿篇絮絮叨叨地編織若干詭秘情節,在最后時刻才揭曉離奇但邏輯性極強的答案。
一直自詡為聰明的女人??墒禽喌阶约簩懫饢|西來,只會一條道走到底,既無懸念也無驚喜,更無深度。
也好,適應當今快餐文化風格。閱讀輕松,無需開動腦筋,絕對是居家旅行消遣之必備。
一日,林筱蓓不無神秘地來告訴我,她就要變成名典吧的股東了。
正在苦思冥想一篇小說的我被她驚得差點把女主角寫得毀容。
林筱蓓看出我的疑惑,說名典的老板與她相熟,叫她投資萬,占%的股份。每年年底分紅。
名典吧是本城小有名氣的休閑場所,頗具規模。就連我這么沒有經濟頭腦的人也看得出,其固定資產就起碼在萬以上。
于是我向林筱蓓小姐拋了個殺人于無形的媚眼,說那我也出萬,也拿%的股份行不行?
林筱蓓戳穿我的假笑面具,說你少來。
我還是笑,難道你的萬和我的萬有什么不一樣?
林筱蓓說,我答應他每周到名典去兩次。
然后我發出“哼哼”的冷笑,繼續替我的女主角描眉畫眼,懶得看她。
林筱蓓顧自說:雯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他們看中的不過是我現在的名氣,讓我當塊活招牌招徠生意。我看中的便是每年那筆可觀的分紅。萬本金,也只是個幌子。這樣顯得名正言順些,大家也說得過去。
如今我去名典做股東,說白了,不過是掙錢的法子而已??墒沁@法子也就只能使上這兩年。我遲早會過了這陣風頭的,到時候也沒有人會頒發給我終身成就獎。我早想明白了,既然是要掙錢,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初到臺里時,我一無關系,二無背景。過了這么些年,還是一樣的一無關系,二無背景。現在所有的也只是些名氣而已?,F在的新人這么多,個個八面玲瓏。我當年怎樣紅起來,她們便也能一樣地紅起來。身邊那些人,當初是怎樣聚到我的身邊,以后便可以怎樣聚到她們身邊。到時候,我又能留住些什么?
林筱蓓說到后來,竟已是哭腔。聽得我心下惻然。想當年她尚未成氣候之時,傷感也不過如此。
未成名時,盼成名;成名了,又怕抬腳就走上下坡路。沒有多大年紀,卻已把這前前后后的細枝末節考慮得如此清晰。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我拍拍她的頭,沉默不語。
——結尾
如今林筱蓓每周有兩晚去名典吧“辦公”,我偶爾也去坐坐。我總是獨自前去,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我每天在夜間點半看《談天說地》的重播。這檔節目現在添了張新面孔,與林筱蓓交替主持。小姑娘伶牙俐齒,能將相關的氣象術語說得頭頭是道。只是在我看來,缺了份林筱蓓的親和力。
偶然間聽到市電臺播我的文章。一個好聽的男聲,配輕柔的音樂。只是,我的故事都太缺少波瀾,聽起來有些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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