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愛上她的。
他最喜歡像個孩子般趴在她懷里,臉頰緊貼著她的胸脯,側耳聆聽她心跳的聲音。
“側耳聆聽她心跳的聲音。”這是她大一時寫的詩。她從小就覺得自己的心跳特別快,有時候運動稍微激烈些,心臟就好像要從嘴里跳出來似的,即使漸漸長大,仍然是只要爬上兩層樓,就仿佛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碰痛碰痛。
碰痛碰痛,她撫著劇烈跳動的胸口詢問雙親,爸爸低頭嘆氣,媽媽又流了一臉的淚。
終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時,她也流了一臉的淚。但后來就堅強了,不再怕病床、怕高懸的點滴筒、怕護士的白口罩,有時候還能平靜地看著儀器上自己心跳的起伏,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變成死寂的橫線。
上帝大約沒有把她收回去的意思:歲那年,終于等到了愿意把心捐給她的人。手術前一天晚上她哭了一整夜,哭濕了白被單和枕頭,她哭自己終于重新拾回了生命,也哭那個失去生命卻救了她的人。
她只知道是個和自己同年齡的女子,結過婚,猝死于一場車禍。無從表達對那人的感激,她剪存了報道她換心手術的新聞,上面并列著她們兩人的照片。
然后他就出現了。起初他在病房踟躕,她還以為是訪者,后來卻成了常來聊天的訪客,在百無聊賴的病中,她常為了期待他而忙著在病床上梳妝。初戀的喜悅強烈地沖擊著她,畢竟由于自己生來脆弱的心,她連接吻也不曾。
這一次她可以放心地吻了。別人的心在自己胸腔里有規律地跳動著,她的心跳不再劇烈,卻十分安穩,她真的“放心”了,將半跪的他緊擁在自己的胸前,她答應了他的求婚。
但她仍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愛她,自己不過是個殘缺的人,依舊是孱弱的身子,胸前有永遠的疤痕……他竟然毫不嫌棄地、熱烈地愛著。每次她追問原因,他總是笑而不答,也許歷經滄桑的人感情較內斂吧,她知道他曾有過一次婚姻,但很快就失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藏在衣柜底層的小盒子,她在偶然間發現,好奇地打開時,看見他的舊結婚照,含笑的新娘看起來好面熟,好像……她凜然一驚,匆忙找出收存的換心剪報,不待對比,就知道是同一個人,那個把心捐給她的女子。
那顆心正在她胸中劇烈地跳著,碰痛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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