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個月的時候,她跑到家里來大鬧了一場。由頭一大堆,本質原因就一個——這幾個月我和老公對她關心太少了。
我被氣得幾乎背過氣去,都什么時候了,她還挑這樣的理?擱一般賢良婆婆,看到高齡兒媳腫手腫腳、大腹便便的樣子,哪個不心疼?而她呢,任是天要塌下來,心里也從來只有自己。越想越氣,忍不住高聲和她嚷了幾句,誰想她一下子找到發泄口,撲通一聲坐到沙發上大放悲聲:老頭子不在了,你們都欺負我這個孤老婆子啊。
左鄰右舍在門前探頭探腦,我和老公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她這樣興師動眾地鬧騰,知道的說她胡攪蠻纏,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受了兒子兒媳多大委屈。
百般無奈,只好給大哥打電話。
大哥來了才知道,原來她昨天剛剛和大嫂吵了一架,今天到這里來鬧,分明是余怒未消跑這來找茬發泄呢。
大哥好說歹說大半天,她才從沙發上抬起身子,離開前,不忘高聲在樓道里哭訴:老伴啊,你怎么就不帶我一起走呢。
切,老太婆真知道給自己臉上貼金啊,熟悉的人誰不知道,公公之所以不到就離世,完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仔細說來,這也是我對她不那么恭敬的原因之一。
她和公公多年來一直不睦,剛結婚的時候,我好奇怪:公公那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怎么就這么不招婆婆待見。久了,從老公嘴里知道,他出世之前,公公曾經鬧過一場婚外戀。那個年代,作風問題好比洪水猛獸,加之婆婆又不依不饒地鬧得厲害,所以,公公結局很慘——婚外情人遠嫁他鄉,他也被單位開除了公職,從科員變身閑漢。
之后,公婆鬧了一段時間的離婚,最后還是不了了之。只是,這個家從此失去了寧靜,盡管老公很快出生,可公婆之間的罅隙絲毫沒有得到彌補。到我們結婚的時候,公婆最大的矛盾是錢。
被單位開除后,公公一直到處打零工,年紀大了之后,體力不支,全部生活來源便只有仰仗婆婆的工資。婆婆的腰桿這下更硬了,處處克扣公公的花銷之外,幾乎每天都要數落他一回。悲摧的是,公公的身體還不太好,隔三差五總要跑幾次醫院,這讓婆婆更加不爽。她總說公公裝病,久了,即便有什么不舒服,公公也不再去醫院了。臨去世前,公公出現腦栓塞癥狀,在家里掙扎了大半天,婆婆不僅視而不見,反而咬牙切齒地說他裝病。直到半夜,眼看人快不行了,她這才慌了,連忙喊了,可惜的是,一切都太晚了。
對于公公的去世,老公和大哥對婆婆意見很大,就連我這個做兒媳的,也甚是腹誹——怎么說也做了半輩子夫妻,無論公公年輕時做錯過什么,她也不能眼見著老伴在死亡線上掙扎了那么久而無動于衷啊。所以,雖然婆婆一再涕泗橫流地分辯說她真的沒有料到病情會這樣重,我還是從心里輕看了她。
正因此事,公公葬禮過后,當老公提出要將她接到家里來時,我極不情愿。婆婆不過歲,手腳都還利索,完全可以自力更生,干嘛要跟著我們一起生活啊。再說,她那個脾氣,能同我和平共處么?老公吞吐半天說了實話,原來到兩個兒子家輪番住是婆婆自己提出來的,許是內心愧疚吧,她竟然不敢再在老家的房子里生活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只好答應了老公。
誰曾想,這一松口,我們家從此竟然也失去了安寧。
過去雖然不那么喜歡婆婆,但畢竟聚少離多,我和她也算極好地維持了客氣和謙讓。如今住到一個屋檐下,再能裝的大尾巴狼也會露出本性,更何況,婆婆似乎壓根兒就不想裝。
甫一進門,她老人家立刻擺出一副主人翁的姿態——窗簾顏色太暗了,床單花型也不好看,就連放到玄關處的一盆綠植都看著礙眼,愣是叫老公搬到了陽臺上。
看著婆婆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姿態,我頗郁悶。雖然這是她兒子的家,但老太太是不是也太藐視我這個當兒媳的了?明著是挑剔家裝,實際上還不是埋汰我沒有審美觀!何況我的審美觀還可以,即便真的不怎樣,也輪不到婆婆說三道四吧。說好聽點她是來我這里頤養天年,說不好聽點,婆婆這是到兒媳的屋檐下來討生活呢。寄人籬下的POSE擺成這樣,這也真算奇葩中的奇葩了。
礙于老公的面子,剛開始我權且忍了,但時日久了,老太太越來越過分。大到人情世故,小到一日三餐,她幾乎沒有不攙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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