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冷冷,偶爾有人游魂般從昏黃的路燈下飄過。 天地籠統成黑黝黝一個。走在這樣的路上,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誰,只有自己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 求學時,身體不太好,受不了污濁之氣。所以住不慣宿舍,在校外邊租房住。 同學介紹下搬到一戶老房子,是上個世紀末期的灰磚樓;舊雖舊點,但價錢出奇地便宜。這幢依山傍水透滲透著烈烈歷史塵埃蘊味的樓房,外層參差的斑駁間透著上個朝代的浮華貴氣。這兒還有一處園林古跡,構造秀美北方能見到這樣漂亮的園林是難得的。整體說,選擇這樣的住處還是不錯的,符合我的審美觀。 屋主說他們好多年沒住了,這是他們爺爺的舊宅,老人死了后他們就搬到城里去住。 閑置的房子里有些異味,每天拉開窗簾打開后窗透新鮮空氣是我的習慣。預交了一年的房租,因為覺得合算,要知道,窮學生就要這樣過日子。 不過,作為年輕人,總會有些晚學和交際的事情,常常晚上十一點才回家。一天沒透氣的屋子氣味有點沖鼻子;習慣性的手壓在木質的老窗框上一用力時,一雙藍綠交彩的閃著映光的眼睛從玻璃后一閃即失。我被嚇得一縮手,然后窗子打開,清冷的空氣沖進來。白影停在后院的鐵門前,我才看清那是一只白色的貓,半個身子在門里,頭已經探出門外。 然后白貓突然消失了,一個穿白衣的披著長發的漂亮女人邁步走進后院來,懷里抱著那只白貓。我覺得自己虛驚一場,陌生的地方陌生人的陌生舉動就嚇成這樣。 她站在門口扶著鐵門環目看落滿枯葉的庭院。庭院里其實并沒有什么值得看的,只有幾棵大樹,還有西北墻角下一所小屋子,整日鎖著門。那只貓在她懷里安靜地伏著,眼睛卻直盯盯地看著我閑著熒熒的光。然后她轉過身來朝我的窗子笑了笑,邁步走向那個小屋,我聽見那扇門響了一聲,就看到屋里燈亮了,門依舊關上。我感覺很奇怪,雖然我才住在這兒,但一直因為忙沒有觀察過周圍有什么人。但開窗子透氣時感覺這個破敗的院子里一直沒有人進過的,那間小屋好象鎖著,——想來是同這幢樓一塊建造的放雜物的地方,外墻跟樓房的顏色一樣。 我突然感覺到冷,忙把窗子關上,并拉上厚厚的窗簾。 (二) 不知道那個女人什么時候離開那個小屋子的,但我意識到自己的不安全,因為我的后窗并沒有安裝鐵柵欄。第二天,我繞到一溜兒殘缺的墻圍著的后院,發現有四五處墻已經倒塌,朝東向有一個永遠不鎖的鐵桿門已經銹跡斑斑。院里如從窗戶里看到的一樣,滿地枯黑的落葉。春天將來,五六株白楊樹的絨芽已經萌發。一派春意盎然。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小院里并沒有人走過的痕跡,只有一地蓑草腐葉。那所小屋的門依舊關著緊緊的。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踏步走進小院。發現的一切只令我更奇怪,所有人家的后窗不是用木板釘死,就是用磚壘堵上了,難道他們不怕屋里黑嗎?一把銹跡斑斑的銅鎖鎖住的小屋,似乎已經關了一百年。那個雕花的木質的窗子已經裂縫,隱約能看得出原來涂得紅色漆;里邊還是用一些厚厚的窗紙糊的,已經泛黃黑色,還有些水漬。透過那紙裂縫,我看到里邊堆放著些亂七八糟的舊家具,都是爛桌子爛椅子爛柜子,不知是幾代堆攢下來的。 看到這里我才想到,如果是這樣,那么昨晚那個女人是如何進到這個小屋子的呢?一陣寒意閃上脊背,我速速地從院子里跑開。 沒有回屋子,直接到門窗店去找人封窗子。老板正閑著,帶了伙計過來封。他們看到我住的地方時,感覺也是很奇怪,對我說:“這兒所有封了后窗的地方都是他們幫著封的。”我問:“為什么,不會是因為冬天怕冷吧?”伙計面不改色地說:“不是因為那原因,是因為,他們說有鬼。”然后他笑笑,“其實這世上哪有鬼呀?我就沒碰到過。他們膽小罷了。”窗是封上了,雖然是用的鐵柵桿,但這所空蕩蕩的房子算是安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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