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心 平凡愛

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愛著蕭。 開始和蕭確定戀愛關系時，所有女友都和我調侃：快講講你們舉世無雙的愛情故事。他怎么樣？身高？帥不帥？她們一直在想象那個美麗浪漫又才氣橫溢的女孩應該擁有怎樣的一份魂牽夢繞幸福甜蜜的愛情！……我卻沒來由的流淚。我不知道為什么要流淚。 蕭吸著煙，氣氛有點沉悶。蕭說我太冷，冷得讓人無法接近。我說不！我不是鐵石心腸，只是沒有人來融化寂寞的冰凌…… 蕭就這樣擁著一塊冰。 有時候好心情為蕭打扮一番，想象驚喜的他如何癡癡地看著我飄到他的面前。蕭卻視若無睹，環顧左右言其他。 我還是忍不住問：“為什么不夸我兩句？” 他驚奇地看著我：“怎么啦？” “沒瞧見我今天的樣子嗎？眼睛、睫毛、衣服？” 他竟回答：“你每天聽到的贊美夠多的了，還用我來說？” “可是我是刻意為你而打扮的，打扮給你一個人看的啊！” 他點點頭：知道了。 蕭充滿信心的告訴我要在歲以前買小汽車，現在只能委屈我坐自行車。坐什么都無所謂，只要蕭對我好才最重要。細心上的我發現別的女孩都是先坐上車后她的男友才溫柔地踩動腳踏板，而我卻不是！蕭總是讓我在后面緊跑幾步才趕上去坐上他的車，尤其是我穿著高跟鞋時就痛苦萬分。多不溫柔！多不體貼！多遲鈍的悟性！多不懂得愛的那一份默契！這意外的發現讓我感到很委屈。蕭好象意識到了，他居然笑著說：“楚楚，來，我們也這樣。”霎那間許多淚水堆積在我的眼里，像個洶涌的旋渦急急旋轉。我堅持不再坐他的車。蕭立在風中傻傻地看我粉紅色的風衣飄遠。 不過女孩有時候是有點小心眼的。這樣想著想著就慢慢原諒了他。 我總幻想著要愛就要象夏天一樣火熱的投入，或者象冬雪一樣素潔溫馨，再加上一點點秋葉的憂郁，蕭只要有春天般的溫暖就夠了。蕭的情書總是保持著一定度數的溫暖，在著火點之下低度燃燒，我幾乎沒有體驗過心跳的感覺。下雨的日子，擬或有夕陽的黃昏，我時常翻出一寫他人寄來的情書讀讀。蕭望著遠方，不表示憤怒，只是用一種低沉的語調說：楚楚，你要給我一種穩定感，不要讓我總是覺得在漂泊、流浪。他又忽地提高聲調：你心高氣傲又嬌又寵，只有我才能容待你，也只有我才能給你幸福，相信我！ 那般的語重心長，那般的信心滿懷，是誓言嗎？常常這種時刻我無語滿對。感動在這特別的語調和氛圍里，仿佛覺得自己是真正愛著蕭，不然怎么會迅速割斷了和所有男孩的交往，包括一些僅僅只是通過信的文友…… 蕭今天很高興，帶我去一個叫“溫情園”的地方吃飯。飯店的名字取得好，害得我浮想聯翩，總把“溫情”二字和蕭牽扯在一起。那種女孩子在戀愛中特有的明亮的眼睛讓我搜索著飯店的每一個角落，很快在靠窗的地方發現了一對，偏偏是校園里感覺最經典的那兩個。兩人總是雙雙出現在圖書館或教室，是那種讓人一眼望去就能感覺出高尚純潔的美。此時男孩停下手中的筷子，正含情脈脈看著女孩——一臉的關切，滿眼溢出無盡的疼愛、溫柔與幸福。那一份情深意濃，讓人覺得他是在久久撫愛一個不懂事又讓人愛憐的孩子，又像是面對一個仰慕已久的愛神，而他的女孩卻微微笑著埋頭吃飯，一點也不慌亂。我的眼睛濕濕的，輕輕碰碰蕭的胳膊讓他看。我的感動使我的聲音變的纏綿，充滿柔情，我附在蕭的耳邊夢般囈語：“為什么你從不這樣對我？你就是不懂，不懂……”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差點嚇暈了我：一向彬彬有禮的蕭一把將我拖出店外，不由分說扳過我的肩沉重而又急促地一字一句：“你以為我就沒有這樣看過你？你自己不知道罷了！看看有什么了不起？就把你感染成這樣？女人心！”那一刻真有如萬箭穿心，因為痛反而讓我收住淚水。輕輕說：我走了…… 身后傳來蕭幽怨的聲音：楚楚，我給你的愛是世界上最深厚最忠貞的，誰也比不上，對你好我天下第一。 我突然有了眼淚。我愛的蕭，這么久來第一次向我坦露他的心扉，第一次說對我的愛是世界上最深厚最忠貞的！蕭，校園第一才子，那么多女孩追求他（我親眼看見他打發走好幾個流著淚的女孩），竟然只對你一個人好，對愛情這么忠貞摯著，很少見的。才子多風流，而蕭絕對的正直，還有誰會比優秀的蕭對我更好呢？譬如，早晨我說開水瓶塞掉了，中午他就送來兩個；他總能在飯堂“恰巧”碰上我然后往我碗里塞一個雞蛋；大熱天回寢室如果桌上的玻璃杯里插著一只“苦咖啡”或者“伊犁雪奶”， 那準是蕭托人帶上來的；蕭還隨著我在集貿市場的一大堆花市葉叢穿來穿去，盡管一整天我沒有看中一樣東西，他還樂得憨笑；蕭犧牲許多讀書、寫作的時間陪我，督促我上晚自習，幫我抄筆記，整理復習提綱…… 蕭不對我說“不”。蕭不對我發脾氣。蕭不說：“我愛你”。沒有渴望的甜言蜜語，沒有等待的海誓山盟。我們之間，愛情不浪漫，愛情顯得平凡又普通。每次出門，蕭極富耐心，總是一再問我：到哪里去好呢？楚楚你說去哪我陪你去哪。這么大一個城市竟然沒有一個去處可以帶我！為什么歌里從來就沒有妹妹帶著哥哥走？他訕笑，理由還很充分：尊重你的個人意見呢。 我真的很傷心。我說我受不了你這樣的好你明白嗎？你滿可以和別人一樣哄哄我然后一天一朵玫瑰每晚一個電話，你甚至還可以天天抱著我親吻我帶我去美麗的翠湖邊數一夜的星星……他依然傻得可憐，還在問我該去哪兒。我終于對他發火，積壓所有的不滿委屈怨恨隨著洶涌而下的淚水奔流翻涌：我要的是愛，是讓人激動讓人回味的愛！我需要的是一個懂愛的人，而不是一個保姆！我不需要我的保姆時刻告誡我說：“不要穿短裙短褲，你的腿太美了，男人看了會動壞心思”；“走路不要蹦蹦跳跳，像個小姑娘不成熟”；“不要經常出沒舞廳等公共場所，燈紅酒綠的地方容易腐蝕人”；“不要輕易相信誰，不要對誰都笑得那么燦爛”；…… 等等。我的生活中沒有電影，沒有公園，沒有美麗的花前月下。蕭牢牢拴住我。我感到快要窒息。 我說蕭，夠了！ 我看見那一刻他眼里有一絲憤怒的火焰閃過，卻很快就熄滅了。他靜靜地靜靜地看著 我。 我決定離開蕭。 以后只傳來一個消息：蕭考研失敗了。我知道他不是那種容易心灰意冷的人，即使人生全部失敗，他也會咬緊牙關再賭一盤，只要他深愛的人還在他身邊微笑。然而失意的蕭并沒有來找我，我感到若有若失。 又一年的六月，一天我的腳不幸扭傷，腫的象個小山包，接著是臥床兩周不能動彈的煎熬。蕭就在這時候來了，提著水果，開水瓶，還有飯盒。 “想我嗎？”見到我時第一句話。他變得消瘦無比，瘦得我什么都不忍拒絕。我突然感到一種悲慟，忍不住抱住他嗚嗚哭泣起來。他的聲音澀澀的：“原諒我，楚楚，我以為平平淡淡才是真，我以為兩個人相互關照，愿意為彼此付出一切就是真愛了。我知道歷經滄桑的人只想有一個家，我一直就這么簡單的要求你，我想我錯了。”他摟緊我：等你傷好了，我陪你去看海。 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每天背著我上下六樓，用那輛破舊的單車推我上醫院，到外面四處買藥，打飯提開水甚至幫我擦腳按摩傷處，怕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孤單，替我裝好了錄音機找來了我愛看的書，腳還不能下地他就幫我準備了好幾雙平底鞋……室友說，整個六樓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六月的天，沒有哪一天他出現在我面前不是滿頭大汗，滿頭大汗的蕭除了每天給我講笑話就是重復唱一首歌：對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單的我還是沒有改變……隨著歌聲落下的是我流不盡的感動和歉疚的淚…… 兩星期后，一頂用柳枝、野花精心編織而成的花環罩在了我的頭頂。蕭爬了五座山，選了最好的柳枝，坐在湖畔編啊編啊，一身衣服污跡斑斑……繽紛的花兒里面襯托一張潔白的字條：楚楚，我這一生要做的事情不多，只有一件：真心愛你，有你才有我的事業……我幸福得傷感萬分，淚再次流淌下來。 戴著花冠的我美麗異常、高貴動人。晚風里我吹著他做的柳笛一跛一跛隨著他走在街上。整個大街都是我的柳笛發出的歡快的聲音。不，整個世界里彌漫著我和蕭平凡之愛所有的溫馨。蕭，我深愛的蕭，快樂得說不出話，美得像個王子！走了很久，蕭突然問我，楚楚，我們該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