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嫁給他的時候他已經歲了,一個歲的男人還不結婚是不正常的。她比他小歲,歲的她花一樣,雖說要開敗了,可還美麗著。家鄉的人都以為她傍上了大款,只有她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他只是個普通的男人,黑,丑,一口的黃牙,媒人當初說的時候可沒這么說,只說是個過日子的男人,就因為當年成分高耽擱了,一直沒找上媳婦,那陣沒找上媳婦的都去山區找,有四川的,有承德的,有湖南的……幾千塊錢就帶個媳婦來。男人也托人帶媳婦來,就是這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媒人說男人富著呢,改革開放后靠手藝吃飯,小日子殷實著呢。女人因為當時想急切地逃離那個家庭,她問都沒問是什么手藝就過來了,過來才知道原來他的手藝是在外面風吹雨淋地修鞋,再加上男人長得困難點,這讓她有種上當的感覺。回去,已經沒有退路了,婆家的人叫她喪門星,說是她克死了丈夫。其實不是,是她丈夫喝多了酒和人賭博打架被打死了。從結婚那天起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前夫喝醉了酒就要打她,她生了女兒婆婆要罵她,在貧困的山區她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她認為這就是她的命,她在又嫁之后才知道男女之間居然還有一種叫愛情的東西。 結婚之后男人很寵她,隔三岔五給她買些小玩意來,一盒粉餅,一支口紅,幾串荔枝……長到歲,她從來沒有使過口紅,更不用說吃荔枝,她覺得自己比楊貴妃還要幸福。吃荔枝的時候男人卻不吃,只是傻傻地看著她吃。她讓他:“你也吃。”他說:“我不愛吃那東西,看你吃我就高興著呢。”后來她偶爾上街,一問嚇了一跳,荔枝竟然元一斤,她一下子就淚濕了,他怎么可能不愛吃荔枝?他是舍不得吃呀。她更加疼他,晚上回來做好熱乎乎的晚飯等他,早晨總是早早地起來給他做飯,冬天的時候男人在街上凍一天都凍透了,女人就把男人的腳放到自己懷中暖著,直到男人身體不再僵硬為止。男人也很知足,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才會娶上她,自己為什么到還沒結婚?等她吶。說得女人心花怒放的。 女人在家清閑了一年,男人不在家的時候她覺得時間過得真慢,也無聊。看著男人那么累她心疼,男人說活兒越來越多,他都忙活不過來。女人說,給我買臺機器吧,我和你一塊修鞋去。男人不許,說能掙下錢養她,可女人認了真偏要去。于是街上總能看見一對老夫少妻在修鞋,兩個人緊挨著,有修鞋的兩個人就修,沒有就有說有笑地聊天。冬天的時候刮大風,街上人越來越少,他們兩個在大風中說著什么樂事。女人的手都凍裂了,耳朵也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這時男人買來一塊烤紅薯,紅薯散發著誘人的香味,男人剝開,用嘴吹著,卻沒吃,他把紅薯送到女人嘴邊,女人幸福地吃了一口,又吹了吹,讓男人吃。他們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好像享受一頓美食,好像吃著愛情的盛餐。 有一天,男人對女人說,總有一天我要走在你前面。女人就哭了,說,那我和你一起去。男人說,那我會生氣的。男人說,咱們現在的錢還不多,我們再掙幾年,給你養老應該沒有問題,還有,我給你在一塊地里種了五百棵樹,等有一天我去了你也不能動了,那五百棵樹也長大了,我相信那五百棵樹就能養活你了! 女人撲到男人懷里就哭了。五百棵樹,那只是五百棵樹嗎?這一輩子沒有人這么替她想過,男人甚至給她想到了老年,她覺得這輩子真是值了,現在城里人時興種什么夫妻樹同心樹愛情樹,她的男人給她種的樹要比那些樹珍貴一萬倍! 兩年后,他們有了個兒子,兒子的名字極通俗,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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