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戶上的臉
寬敞的別墅,上下兩層的復式結構,每個房間裝修華美,家具氣派。尤其樓上的臥室,更是富麗堂皇,優雅舒適。一個小肚子微微凸起的女人正坐在高檔的梳妝臺前擦著孕期專用的護膚品。她一邊輕拍著面頰,一邊狀似無意地對身后的保姆說:"小麗,你有看見我那條鉑金鉆石項鏈嗎?——那條項鏈可是值不少錢呢。"
身后小保姆疊衣服的手停頓了一下,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堪,"太太,這句話,昨天晚上您已經問過我了。"她轉身把疊好的一打衣服裝進衣柜,關上柜門的聲音微微有點響,她說:"我是真的沒看見。"
"算了。"女人冷不丁地嗤笑出聲,"反正馬皓川也已經答應我,要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分給我,百分之十啊……"鏡子中的女人搖了搖十根紅如蔻丹的手指,"還不是因為我這肚子爭氣啊……"
身后保姆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匆匆收拾好房間,轉身離開了。
這個保姆叫許麗。她伺候的這個女主人叫蘇文婧,是一個被當地富商豢養在郊區別墅的地下情人。許麗每天在這棟別墅里工作,一邊忍受著來自蘇文婧的猜疑,嘲諷和監視,一邊每個月拿著比都市白領還要高的不菲薪水。不同于蘇文婧豪侈奢靡的生活,許麗急需用錢,她結婚沒多久,她的丈夫就出了車禍,現在正躺在重癥監護室,每天都要花掉巨額的醫療費。
許麗揉著肩膀來回轉著圈檢查二樓的水源和電源,經過客廳的落地窗時,一股涼風突然襲來,陰嗖嗖地躥上她的背脊。許麗望過去,白紗的窗簾已經快被涼風吹卷成一個圓筒狀。她走過去,站在微微鼓動的窗簾前,伸出手來一把將窗簾掀開——推拉式的窗戶沒有關,嚴,冷風就是從這條小小的縫中灌進屋來。
此時,夜色正濃。透過落地窗向下看,后花園里的幾棵大樹被風吹的枝杈亂舞,窗下的那方大泳池此時正水波瀾瀾地蕩漾開來——今天晚上的風真是不小。許麗將窗戶關上,正要轉身離開,突然,嘀嗒,嘀嗒……聲音身后傳來,她轉過頭……
"啊——"一聲尖叫貫穿黑夜。
蘇文婧打開臥室的門匆匆趕來的時候,許麗正瑟瑟發抖地蜷在角落里,她的雙手捂住了大半張臉,嘴里不停地在說:"臉,一張發脹的臉……貼在窗戶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蘇文婧的臉瞬間慘白,她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一步一步向窗邊靠近,蘇文婧終于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揭開窗簾:月光下,一雙血一樣紅的高跟鞋靜立在窗邊一角……
二,游泳池里的歌聲
最近幾天,蘇文婧的狀態非常不好。那天晚上受了驚嚇之后,她就開始斷斷續續地發起低燒來,連最近一直忙于工作沒有時間來看她的馬皓川這天晚上也不得不驅車來到這里。
看了一眼蘇文婧略顯憔悴的臉,馬皓川坐在沙發上松了松脖子上的領結,說道:"去看醫生吧。"
"不去。"蘇文婧摸著自己的小肚子,"你又不是不清楚,這病,是由心生的。"
馬皓川不以為然地看著她:"你呀,就是心思太敏感了,才……"
蘇文婧突然別過頭瞪了馬皓川一眼,"馬皓川,你別忘了,一年前的事你也算是半個兇手!"
馬皓川被蘇文婧倒潑盆冷水,他的表情訕訕的,過了一會兒,諾大的客廳里,突兀地,他冷笑出聲。
晚上,許麗煲了冰糖血燕粥。聽說,孕期三個月以內的女人喝這個對胎兒的大腦發育和免疫力系統好。燉盅的蓋子一打開,蛋清香的濃郁氣息立刻四散開來。馬皓川和蘇文婧坐在餐廳里,等著許麗為他們把粥盛來。
"你自己也盛一碗吧。"蘇文婧瞧了一眼許麗,"看你這兩天精神也不太好,吃點有營養的補一補。"
"不用了,謝謝太太。"許麗為蘇文婧盛上粥,"這燕窩的腥味我不怎么吃慣。"
蘇文婧冷哼一聲,她的唇角高高勾起,"這可是泰國進口的無添加的純正血燕,看見了嗎,這一小碗……"蘇文婧比劃著自己精致的瓷碗,"這么大一小碗就得好幾百呢!"
許麗沒再作聲,再抬頭的時候就看見蘇文婧一勺紅澄澄的燕窩已經遞到了自己跟前。許麗正猶豫著張嘴還是不張嘴,就聽見蘇文婧陰陽怪氣地說道:"吃了吧,以你現在的家庭情況,即便家里能有幾盞這樣的上等血燕,也巴不得趕緊倒手賣出去吧。你若不吃,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許麗桌布下的拳頭暗暗攥起,但她面子上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她把蘇文婧的手推開,說了一句"這燕窩燉出來,怎么顏色跟血一樣",然后轉身離開了。
蘇文婧持著湯匙的手僵在半空,頓了一下,她把勺子重重地摔在了湯碗里。湯汁濺上了馬皓川的袖口,馬皓川眉頭輕蹙,眼里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怎么的,天天跟一個保姆較什么勁?"
"她偷了我的鉆石項鏈,背地里還拿了我好幾盞血燕!"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整天疑神疑鬼,才把自己給嚇病的。"
蘇文婧怒極反笑:"我疑神疑鬼?我的燕窩,可是有數的!"
這頓晚餐吃的并不愉快。晚飯后,窗外還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來。蘇文婧喝了半碗粥就悻悻地上樓睡覺去了。馬皓川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里看報紙。許麗在廚房里收拾餐具。
這是每天晚上許麗可以獨自進餐的時刻,她的一勺米飯剛要伸進嘴里,廚房的門就被推開了。馬皓川走進來,他的神情有些異樣,"小麗,你有沒有聽見,咱們的房間里好像有個女人在唱歌,聲音低低的,唱的好像……好像是粵語版的'你的眼神'。"
聽馬皓川這樣說,許麗也緊張起來,她豎起耳朵仔細聽,和著悉簌的雨聲,好像真的聽到一個女人在低低地唱:"淡淡然掠過,神秘又美麗,他仿似驟來的雨……"聲音哀哀戚戚的,像是從窗外四面八方的雨幕中涌來。
許麗跟在馬皓川身后,循著聲音仔細尋找。不知不覺,兩個人的腳步停在了別墅后花園的游泳池旁。池水湛藍湛藍的,幽幽的歌聲像是從水底冒出,但是這一汪池水清透見底——泳池里明明什么都沒有。
馬皓川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來,"這是那個女人生前最喜歡的一首歌,算起來,再過幾天就是她的祭日。難道……真的是她回來了嗎?"
身后"撲通"一聲,許麗和馬皓川別過頭,只見不知什么時候跟來的蘇文婧已經癱倒在地,她面露驚恐,渾身發抖:"是她,是她回來了,她是來找我復仇的……"
三,別墅里的眼睛
小雨斷斷續續,已經下了三天,別墅里都彌漫起一種快要發霉的味道。蘇文婧還在發燒,精神也變得恍恍惚惚,她天天念叨著說別墅里有雙眼睛在盯著她:墻上,天花板上,沙發上,到處都是眼睛。
她有時還會跑到后花園的游泳池邊,蹲在地面上,頭扎進水中,左右查看,像是在尋找什么。因為下雨路滑,有一次還不小心栽倒在了泳池中,許麗趕過去的時候,她正在游泳池里起起伏伏地掙扎。說也奇怪,一米二深的水池,她在水中撲騰了很久才站穩腳,"眼睛,眼睛,我找到了,那雙眼睛在水底!"她這樣說。
總之,蘇文婧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今天尤其不好。從早上起,她就一直在喃喃自語:"日子到了,她走的日子到了……"
蘇文婧口中的"她",許麗是知道的:"她"是馬皓川的前一個情人,叫莫婷婷,跟了馬皓川半年多。蘇文婧出現后,馬皓川狠心拋棄了莫婷婷,但那個時候莫婷婷已經對馬皓川動了真情,她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藥,從二樓的落地窗跳下,最終溺死在后花園的泳池中。
快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