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當紅娘

阿大這天沒事到廠工會轉了一圈，發現婦女部桌子上放著一本大齡青年統計表，他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五千人的廠子竟有“剩男剩女”三百多，真是名符其實的“齊天大剩”！于是，他在心中開始醞釀一個業余職業，這就是為男女大齡青年鋪路搭橋的紅娘！ 阿大說干就干，他爭求了車間領導和幾個小組長的意見，都說好，這是一樁大好事，并表示堅決支持！阿大這下心中有數了，十分高興。他到文具店里買了兩個大本子，好當通訊錄，他在上邊又畫了年齡、職業、身高、及家庭情況和要求條件等欄目；然后又買了幾個大相冊，好裝相片，編好號與通訊錄對號入座。這天一上班，阿大在廠大門口貼了一張告示：免費當紅娘，希望廠內的未婚青年涌躍報名…… 告示一經傳開，當天就有幾對男女大齡青年眉開眼笑報了名，并把最好的相片交了后，阿大讓他們回單位聽消息。別說，只一個多月功夫就搭成了三對，并確立了婚姻關系。這下不光大男剩女高興，阿大更有成就感和自豪感。一年快過去了阿大促成了對青年男女找到了如意的異性朋友。在阿大當紅娘一周年之際，廠報出了一版專門介紹他當紅娘的經過、思想斗爭和取得的碩果。隨后市晚報也進行了對阿大的采訪和報道，阿大這下不僅在全廠聞名，在全市也成了一條新聞。阿大的知名度高了，成了名人。但他也更忙了，不光本廠、連廠外和遠郊區的大男剩女也都來報名，請他費心為自己找個終生好伴侶。 一年來，阿大在高興之余也有他的苦惱，也遇到了棘手問題，主要是一個叫阿花的女子。阿花歲，郊區農村人，右腿殘疾，是個跛子。阿花是農村報名最早的人，已經半年了，無人問津，這傷透了阿大和阿花的心。阿大為了盡快解決她這一難題，他只好湊休息日到郊區走親戚串朋友打聽，忙得不亦樂乎！但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給阿花物色到了一個極合適的大男，但因男方家中無錢動手術至今仍然是豁子嘴。阿大想，女的是瘸巴腿，男的是豁子嘴，確實是挺好的一對。但這事只有阿大知道雙方的具體情況，現在他們都不知對方的缺陷，所以都樂意見面，沒問題也都想盡快成親，如果讓他倆知道了對方的真實情況后，成不成就很難說了。為了早日把這倆位殘疾人喜結良緣，他也不能實話實說，也必須兩頭暫時瞞一下，然后讓他們相親，成不成再由他們自己去決定，這樣讓他們生米做成半熟飯，然后再做成熟飯，這事必須一步一步地來！ 阿大還是有心計的人，但總想不出生米做成半熟飯的妙法。俗話說，只要功夫深鐵軸能磨成針。這天，阿大一拍腦門突然有辦法了——阿大跑到女方那里說，到相親那天，你這般這般；他又跑到男方那里說，到相親那天，你如此如此……阿大把相親那天定在女方那邊的年集上，到那時集上會人山人海，熱鬧非凡，讓他們一炮成功！ 相親的日子終于盼到了，阿大讓男女雙方都騎著馬，男的嘴里銜著一束花；女的兩邊馬鐙上插滿花，阿大站中間只用手把雙方一指，大男剩女看后都非常滿意。他們當場對阿大表示了謝意，并打算最近結婚，阿大頻頻點頭，大夸他們有眼法！ 這叫走馬觀花！ 這個地方結婚都是在半夜以后黎明以前的這個時段，女方用花轎把新娘抬到男方家去，然后拜堂入洞房。可是女方把花轎抬到男方家門前就得停下，新娘在伴娘的攙扶下步行去拜堂，這樣新娘的跛腿就露餡了。也許就在這關鍵的幾步上會節外生枝，鬧個天翻地覆，那樣麻煩就大了。為了防止這一步的發生，阿大就開動了腦子，防患于未然。這時新娘按阿大指教坐在轎內不動，蒙頭紅子（布）不揭，新娘令人把新郎傳喚來質問道：“你去過大城市嗎？”新郎說：“在北京城里打過幾年工……”新娘說：“既然這樣你怎么不懂一點北京婚禮的規矩——不能讓新娘腳沾地，新郎得直接把新娘抱到大堂上去拜堂，懂嗎？”新郎說：“不懂。再說咱農村也不是北京城里，不興這一套。”新娘聽后勃然大怒說：“你不懂不會學嗎？不興這一套你不會‘引進’嗎？年輕輕的腦筋竟這樣不開竅？嗯！” 新郎覺得她的話有些火藥味，于是又笑嘻嘻地說：“學與引進都可以，只是你說得也太玄了——人家北京城里都住高樓大廈，幾層還好說，要是住在幾十層、上百層，瘦新郎抱個胖新娘……恐怕武松也難把新娘抱上去！”新娘說：“你真愚蠢呀，愚蠢！人家就不能把新娘抱進電梯里，一按電鈕，‘嗖’一下上去了！懂么？你沒吃過豬肉難道也沒見過豬跑？” 新郎這才發現新娘的厲害，他不敢多說了，說多了別把到嘴的鴨子弄飛了。他這時二話沒說，一挽袖子鉆進轎子抱起新娘一口氣來到了大堂上，交給了伴娘，伴娘架著她的胳膊二人拜了堂，新郎又把新娘抱進洞房，把雙腿用被子一蓋，從此開始準備新生活。 這時，新娘家里的送親人都吃飽喝足打道回府了。男方的人忙了一夜都到院外大棚里吃飯去，吃完飯各自回個自的家。阿大給管事人說，新娘最近得了重感，她得需要好好休息，不許任何人鬧床，一鬧她一累她再發燒把感冒鬧成“甲流”就麻煩了，當然阿大更怕鬧出漏子來，他就白操心白費力了！阿大的目的就是讓新郎新娘在黎明前又黑暗的這段時間里，美事要做，蜜話要說，都要在這黑暗中完成，生米做成熟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阿大和管事人都把人從院子里轟走，他們也各自歸宿去了。好戲留給新郎新娘去演，院內沒人了，新郎把房門一關，燈拉滅，上床抱著新娘就想啃，一想自己的嘴……于是，就用頭抵著她的下巴使勁抱，抱得個新娘全身骨頭格格亂響，呼吸也困難。她暗想，這小子的勁頭夠大的，可惜是個傻鳥，用頭不用嘴，閑著那嘴干什么？這時不讓那嘴唇也幸福、幸福還等待何時？于是她有些氣惱了，就說：“我想，你小說、電視劇沒少看，青年人搞對象的‘功夫’你卻丟了一大半！”新郎說：“電視上親吻的鏡頭我是沒少看，親嘴咬舌能把細菌傳。今日洞房花燭夜，摟摟抱抱挺不錯。你愿接吻咱就接，一句話兒不許說。”新郎說完后想，她樂意接吻倒也好，有什么分歧好明挑。于是，他就慢慢地把豁唇壓到了她熱唇上。她心中一驚，感覺不對，這是個什么樣的破嘴呀？于是，她就說：“你的破嘴不平滑，坑坑洼洼光溝叉！”新郎狡辯說：“城里的女人割雙眼皮，咱鄉下男人做‘雙嘴唇’，時髦事兒咱要學，嘴上自然多道豁！”新娘說：“嘴上有豁是兔爺，難道你是兔子它爹？難怪你相親時用花把嘴遮！”新郎說：“兔子它爹還談不上，咱鄉下人俗語說得棒——穿皮鞋的嘎嘎叫，鑲金牙的自來笑，戴好表的腕兒翹。我兩顆門牙是金包，一笑千斤女魂銷。笑口常開是賣弄，開個豁兒見真情。這一切都為新娘你，丈夫挨刀沒說的！” 新娘聽后又氣又惱又覺得好笑，一個天生的豁子嘴竟能編出這么些動人的故事來，可見也是個“天才”！于是，她由開初的惱怒慢慢地變得高興和興奮了。她一高興新郎也來了精神頭，剛才雙手還緊緊地摟著她，現在一只手松開了。他這只手開始慢慢地順著她那條大腿往下漫游，先由臀部開始，越往下手感覺得越不對勁，最后小腿竟是皮包骨頭……于是，他生氣了，難怪她相親馬鐙兩邊上插滿花，拜堂讓我抱進她，生出諸多花樣來，問題都為了這條該死的腿！他心中雖然不痛快但還是不敢發作——因為豁子嘴對瘸腿挺公平挺合理，沒什么可挑的！他想到這兒氣也消了一多半，但他還是要問，看看她如何回答。他說：“你的腿為什么一條粗來一條細？一個短來一個長？”她也狡辯說：“我這兩腿一個親娘生來一個后娘養，你說它們能會一樣？再說腿瘸又何妨，劉羅鍋是宰相，鐵拐李雖瘸是神將！我自比他們好像是狂徒，俺草雞也抱（生）龍鳳雛！” 新郎一聽也是個伶牙俐齒的“才女”，心想自己和她也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是樁美滿的姻緣。這時他們都建議拉著燈……燈亮了，他們又緊緊地抱在一起，女的看著男，金牙閃閃似火焰；男的摸著女，走馬觀花成夫妻！他們同時說：“瘸腿配豁驢，多好的一對鴛鴦呀！” 他們都說，天亮后咱首先感謝阿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