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初年,沈陽的十里磚城還是很壯觀的,城墻上的門樓和角樓也都完好。當時在城門樓的近旁還筑有堆房,駐扎著守城的八旗兵,日夜巡邏。
一個秋景天,白日間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夜里忽然風雨大作,漫天呼嘯,飛沙走石,嗚嗚作響,把一些住家的窗戶紙都打壞了。不要說一般人都縮臥在屋里,就是城上的八旗兵,也不肯走出一步來??墒堑搅说诙煸绯浚L停雨住,是一個大好的晴天,一個巡邏的旗兵走到東北角樓近前,猛的被臥在箭垛里的大碾盤拌了個跟斗。唉!這可是個新發現,因為他們每天都經過這里,可誰也沒注意這里有個碾盤哪!城上的兵丁聽說后,也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如果碾盤早就放在這里,還能看不到嗎?說是昨夜里誰抬上來的,可這幾千斤重的大碾盤,怎么能運上三丈五尺多的城頭呢?是自己飛上來的吧?真是稀奇!就這樣哄動了城里城外,遠近皆知。
說話到了九月九,按例允許百姓上城頭登高遠眺。這一天,前來登城的人分外多,人頭攢動,絕大部分是特意來看大碾盤的。其中有個老太太盯著這面大青石,左瞅瞅,右看看,不肯離去,最后她在靠近軸眼地方發現有銅錢大小的一塊血跡,伸手撫摸著說:“這好像是劉年姑家的。”
說起劉家來,早年就住在內治門外,開著一個糧米店。店主劉扁頭是個心黑手狠的家伙,因為打死伙計,出了人命案,結果是承德縣大堂派來衙役,拘走劉扁頭,抄沒家產,就地拍賣。
劉家遭此變故之后,老太太便在碾棚邊搭個小房住著,每天領著寶庫去東山嘴子教場一帶摟樹葉,做香賣。十年來勉強維持著生活。在一個數九隆冬的日子里,陰沉的天落下大雪來,母子倆趕到家來,見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女子,面朝著里面跪在碾盤邊,頭枕俯在幫沿上,身旁還扔個要飯的筐。
剛成親那幾年,寶庫也還勤快,每天早晨和年姑一起去摟樹葉,下半晌回到家來,他就出去給雜貨店送香。年姑呢,就在家里拖著碾桿砸樹葉,篩香面,常常是弄得糠掃娥眉柳帶霜呢。一來二去,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些了,漸漸地手頭便有了富裕。偶爾寶庫從街上帶回二兩酒,年姑也就趕緊弄點菜,讓他喝個暢快??捎械臅r候,下午一出去,到了很晚才回來,問他,便說:“陪著店鋪掌柜的閑說話來著。”年姑說:“咱們是拿身子當地種,辦完了正經事,還是早些回來,也省著叫人惦記著。”寶庫隨口答應著,可還是不改。后來,經常下晚看不到影,到天亮才回到家里,倒頭便睡。年姑就把飯盆坐到鍋里熱乎著,一個人背起大筐,提著耙子上山去了。
不久,年姑終于聽到寶庫在外邊耍錢的風聲,便勸解著說:“咱們是靠推碾子拉磨過活的,錢不是容易掙來的,可不能賭場上去打水漂?。?rdquo;寶庫眉頭一皺,不耐煩地說:“哎,我知道啊!”說是盡管說,可一玩起來就什么都忘了。趕上贏了錢,便買上一大把油條,進屋就拍著口袋說:“嘿嘿,人就得碰運氣,往后有錢了買了毛驢不就替我干活了嗎!”年姑生氣地說:“我可不妄想那不義之財,還是自己一點點掙來的錢靠實??!”逢到寶庫耷拉個灌鉛腦袋回來的時候,年姑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輸了就輸了吧,從此洗手,咱們不去玩就是了。”可是耍錢的人十個有九個沒臉的,贏了貪玩,輸了想撈。俗話說,久賭無勝家。那是個無底洞,越陷越深哪。
好多天了,寶庫一個錢也沒拿回來,家里斷炊了。年姑平時買菜節省有一吊錢,放在針線包里,想拿去買米,可不知什么時候讓寶庫偷著翻去了。她自己坐在小屋里,伴著外面惱人的綿綿細雨,偷偷地哭泣。傍晚時寶庫回來了,進門就要飯吃,年姑說:“就等你回家買米下鍋呢!”寶庫眼睛一斜愣:“怎么的,你也來逼我呀!好,我把碾子賣了。”說著拔腿就往外走,年姑一把拖住他的大腿說:“你可不能?。∧鞘俏覀兊拿?,你賣碾子就等于把我也賣出去了。”寶庫回身一腳,“哼!反正不過了,急眼連你也一起賣了!”說完脫開身子揚長而去。
沒隔多大工夫,真的領來一個買主,年姑張開雙臂,俯身在碾盤上,像護著自己的生命一樣,哀求著寶庫:“認可挨餓也不能賣?。∵@是咱媽給留下的呀!”買主皮笑肉不笑地說:“不愿意賣也行,那就欠帳還錢吧。”轉身走了。寶庫一聽急了,抓住年姑的頭發,就往碾盤上直撞。年姑的腦袋被搗出了窟窿,再也不出聲了,流出的一攤鮮血淹過了舊的血痕。寶庫也沒顧得這些,起身便追買主去了。外面的天暗下來了,風雨越來越大了。
第二天,一輛四套馬車在這家門前停下了,一會又趕著空車走了。有人好奇地把頭伸進碾棚,只見那里剩只土墩了,碾坨滾在墻角下,而碾盤卻不知哪里去了,同時年姑也不見了。
人們傳說,年姑就是碾盤的化身,是為了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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