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有記憶起,就記著我的瘸子父親從來都偏心于同樣瘸拐著腳的哥哥。
我哥是歲入學,我到歲才進學校的大門。父親的解釋是因為家里窮。可是,母親去街上為我買的新書包,卻讓爹給了哥,我背的是哥哥換下來的舊書包!這不是偏心嗎?尤其是,我從來沒有新衣服,我的衣服都是哥換剩下來的。別看我哥是個瘸子,卻頑皮著呢,上樹能掏鳥窩,下河能摸魚蝦,所以,他的衣服無需多長時間,就這兒幾個口子,那兒掛下了布條筋兒。
別以為這些都是小事,對于孩子可是惱火透頂的大事。那年寒假之前,我心中的怨氣終于爆發。
那天,我拿著成績單原想向爹媽報告我得了雙百分的喜悅,可一進門,見裁縫正在為我哥量體裁衣。我就問,有我的新衣嗎?父親說,你哥穿下來的你還能穿。我的心火立時躥起,說:“為啥我老是穿他的舊衣,我恨爹的偏心!”也許我的聲音振聾發聵,刺激得爹控制不住,一個耳光扇了過來。我也控制不住了,連叫帶跳:“索性把我打死好了,我活得沒勁!”
哥哥中學畢業后,沒有繼續讀書,因為他是瘸子,有著悲哀的自知之明。我有點卑劣地幸災樂禍,暗下決心要在這方面超過他,看爹今后還能怎樣小看我!
我如愿進了大學,并且以優異的成績畢了業。但沒找到理想的工作。于是我決定自辦公司。面對資金問題我給父親寫信,求他助我一臂之力。在信上,我特別提起大學年的學雜費用,我都是靠獎學金和課余打工所得,弦外之音是我沒花費家里多少錢,現在的困境你得幫我一把。
沒想到,父親回信說,你哥即將結婚,錢已花光了,你還是從小打小鬧開始吧,村上的劉老板當初還是擺粥攤起步的呢。
我氣得七竅生煙,把信撕爛扔進紙簍。倔強的我咬緊牙關再沒向家里求援。幾年之后,我的公司終于走上了企業發展的快車道。
現在,我要去父親面前炫耀一下自己了。再過幾天是父親的生日,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重返年未歸的老家。
果然,父親把我從上到下看了好幾遍,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張羅飯菜的時候還哼唱起了田埂小調。但是,我并不把這些放在心里,飯桌上,我把一沓錢“叭”地一聲拍到他面前,聲大氣粗地說:“一點心意,請爹笑納。”父親激動地說:“這些錢我和你哥掙幾年也掙不來呀!”我立即揶揄:“不會吧,都是有手有腳的人嘛。”
翌日一早,母親找到我:“兒子,你的話刺得你爹哭了一夜。你不知道,你爹和你哥的殘疾多少與你有關!”“什么,你說什么?”我目瞪口呆。母親說:“你兩歲那年,我重病住在你外婆家。一天,你突然高燒,郎中說是肺炎,得趕快去大醫院,否則有生命危險。你爹急得要命,又怕你哥在家出事,就一手抱你一手牽著你哥急急往城里趕。誰想中途出了車禍,你爹只顧護著你,結果你哥和他都被撞斷了腿……從那時起,你爹就一直‘偏心’你哥,在他看來,這是他一輩子都還不清你哥的心債……”
我一把抓住母親的手:“媽,這事我從來沒聽你說過。”母親說:“是你爹不讓說啊!”
我呆坐在炕上,大腦一片空白,心口一陣陣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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