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夢到童蘇,夢到歲或者更小一些的她,用柔軟的小手摸我的額頭,“爸爸,爸爸”一聲聲地喚。我伸手抓她,她卻躲開,恢復成現在的樣子,急急地躲避……
A
那個暮春的午后,童蘇跟著母親離開,頭也不回。我絕望地看著她,卻喊不出口。巷口的轉彎處,她忽然轉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只一眼,三十幾歲的大男人,硬撐著站在那里,眼淚刷地下來了。
如果失去一段婚姻是無奈,那么失去童蘇,是一個父親不能接受的痛苦。我知道童蘇的那一眼是充滿怨懟的,是不肯原諒的。這多讓我心疼。就算整個春天過去,童蘇也還不足歲。她是我的女兒,我不想失去她。
之前冗長的一段時間,為了童蘇,我們曾一再猶豫是否要將這個已經完全不和諧的婚姻解體,最后終究是難以再圓滿。那天晚上,我在童蘇面前低低地蹲下來,仰起頭問她:“童蘇,如果爸爸和媽媽不在一起了,你想和誰在一起?”
她不答,卻問:“為什么?”
我做不出完整的解釋,只能盡可能婉轉回答。但她一直問:“為什么?”
始終沒有回答。我一直握著她兩只細小臂彎的手,最后無力地放下。那晚,童蘇一直到回到母親臥室時才開始壓抑地哭,或者她不想不愿意讓我聽到,聲音很低,可依舊隔著薄薄的木門傳遞出來。我幾乎想沖進去說“不離了不分了”,但事實是,我們已經拿到了那個綠本。
那種感覺讓我心碎。
童蘇最終選擇了母親。她對母親說:“同學說,所有的爸爸媽媽離婚,都是因為爸爸是個壞男人。”她說:“我不會原諒爸爸,我不要他了。”
所以她不要我了,跟著母親頭也不回地走掉。她用一個孩子所能表達的怨恨的目光告訴我,她將和我在同一個世界上,成為陌生人。
童蘇,我的女兒,她歲半,不肯原諒我和她母親的分離。
B
那個春天最后的日子對我來說格外漫長。我找到童蘇的新家,她的新學校,學校和家之間的那條路的路口。站在那個路口,我可以看到她,不被她看到。
她背著一只新的紅色書包沉默地行走在那段不長的路上。她歲生日時跟我要的綠色書包,被她丟在了家里。她能記起的所有我買的東西,全部被她遺棄,如遺棄她的父親。而我已經不再為這些細節傷感,我心疼的是,她由一個快樂的小丫頭,變得沉默起來,不再和以往那樣與誰同行,在路上說說笑笑,或者在街邊買冰糕買汽水。
我那么心疼。
有時候,刻意地,我在她必經的路口不隱藏地停留,她卻總是看不到我。她根本不東張西望,只是一味地走,那種神情,不似這樣小的孩子。
種種,都是我這個父親的罪??v然有些事沒有是非,但畢竟結果傷害了她,且無法再挽回。我們是錯走在一起的夫妻,如果沒有童蘇,或者早早就分了手。而童蘇亦沒有成為這個失敗婚姻的轉折點,堅持了年,到底沒有堅持下去。
那個漫長的春天終于在我無望的等待中過去,天熱了起來。
連著兩天沒有在放學時看到童蘇,第二天下午,我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詢問。前妻說:“孩子病了,不嚴重,夜里有點發燒,已經退了。”
我的心一揪,說:“我想看看孩子。”
她嘆氣:“你隨時可以看她,只要她愿意。童,我一直想勸童蘇不要怪你,但她不許我提起你。你知道她從小就任性?,F在,她剛剛睡了……”
算了。我頹然。掛了電話,我買了童蘇愛吃的薩琪瑪送過去。在樓下,我告訴前妻,別說是我買的。她點頭,眼圈忽然紅了,說:“童蘇大了就會知道,其實,她一直更愛你,因為愛,才會怨吧。”
快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