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在西藏
歲時,她跟鄰家小朋友玩兒,最頑皮的小強問她:“彩彩,你是不是像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不然你怎么沒有爸爸媽媽?”她伸手推了小強一把說:“你還是天蓬元帥豬八戒呢!”
她跑回家,問正在剝青豆的姥姥:“我是從哪兒來的?”姥姥扶了扶老花眼鏡,瞅了她一眼,低頭剝了兩個青豆說:“你呀,是你姥爺在咱家花園里用鐵鍬挖出來的。晚上天黑,沒人時,你姥爺想挖銀子來著,結果一鍬下去,就挖出你來了。”
她撇撇嘴:“凈騙人。”那天晚上,她纏著姥爺問,姥爺指著電視畫面上的布達拉宮說:“你爸你媽就在那兒,在那兒修公路呢!那兒的天,可藍可藍了,就像……就像大海……”她沒見過大海,姥爺接著比喻:“就像你姥姥花園里的蘭草花一樣藍。”她噘起了嘴,心想蘭草花一點都不好看。不過,這有什么關系,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她的爸爸媽媽在哪兒了。她跑出去,向伙伴宣布:“我爸我媽在西藏呢,那兒的天可藍可藍了,藍得像我姥姥種的蘭草花。”小伙伴自然不知道哪兒是西藏,但是覺得她真幸福,有那么遠那么遠的爸爸媽媽。
接下來的日子,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收到媽媽的來信,信里說的都是修路的事。媽媽說,等那條路修好了,她就可以去拉薩了。
歲那年,她跟小伙伴說西藏的事,有個女孩瞪著眼睛:“你姥姥姥爺騙你呢,你媽蹲大獄了。”她怔?。?ldquo;你瞎說!我媽親口告訴我的,他們在西藏!”然后,她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
她本來就是我媽媽
歲那年的冬天,她第一次跟姥姥一起,一路奔波到了那個叫依安的地方。她也不問姥姥這是去干什么,只是怯怯地拉著姥姥的手,沉默地跟在姥姥身后。
那里的圍墻真高,門真小,那些警察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她跟著姥姥走過一道一道鐵門,看到很多女人,穿著灰格子衣服,梳著一樣的頭發,其中一個向她和姥姥走來。那女人看到她,眼倏地亮了一下,又暗下去,蒙上了一層水霧。姥姥推了她一下,說:“叫阿姨。”她怯生生地說了聲“阿姨好”,然后就坐在她們身邊東張西望,耳朵里卻聽得清清楚楚。姥姥說:“彩彩上學了,當學習委員,學習上的事一點也不用操心,跟你小時候一樣,就是有點倔,不愛說話。”女人抹著眼淚,拉過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和臉蛋。她有點不習慣,往后閃了閃。
依安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她跟姥姥回到家,手腳都凍了,又感冒發燒。聽到姥爺埋怨姥姥:“說不讓你帶她去,你偏帶,她還小……”她聽不清姥姥在說什么,卻想起高墻里那個女人憂郁的眼睛,想起左右鄰居在她背后說的話:“彩彩越來越像她媽了。她媽若是不出那事,現在沒準兒都是明星了……”
夏天來時,她歲了。一天,姥姥收拾東西要出門,她知道是要去那個叫依安的地方,拉住姥姥的衣襟嚷著要去。姥姥問:“你去干嗎?”她說:“我去看那個阿姨,我知道,她特別喜歡我。”姥姥的眼睛濕了,嘆口氣,就去給她準備出門的衣服。
阿姨換了短袖,人顯得很精神,拉著她的手問:“彩彩,喜歡阿姨嗎?”她點點頭。阿姨壓低聲音說:“能叫我一聲媽媽嗎?”姥姥低聲說:“秀陽!”
她低了頭,半晌,用蚊子叫似的聲音叫了聲“媽媽”。面前的女人又是笑又是哭,她抬起頭看了看姥姥的臉,姥姥也是淚流滿面。
回到家,姥姥問她:“為什么管阿姨叫媽媽?”她一邊給自己養的小竹子換水,一邊說:“她本來就是我媽媽。”
是的,她早就知道那是媽媽。姥爺收到的那些信都是從依安寄來的,那時她認字不多,姥爺教會了她查字典。她查過字典,認得那兩個字是依安,跟西藏沒什么關系。后來,很多次,她放學回來,只言片語地聽到姥姥和姥爺的對話。他們說于秀陽——也就是她的媽媽,在獄里情緒很不穩定,很想見她……
她在被窩里哭過很多次。她知道進了監獄的都是犯錯誤的壞人,但她恨不起來,因為那壞人是她的媽媽……
那個女人的故事
歲那年秋天,她上了本市一所大學。姥爺姥姥不放心她住校,非要讓她走讀。
有一天,她放學回家,驚訝地發現那個女人正坐在家里的沙發上,客人一樣端著一杯水。她進來,換了拖鞋,站在一邊猶豫了半天,叫了聲“阿姨”。姥姥、姥爺使勁向她使眼色,說:“彩彩,叫媽媽。”她卻轉過身,躲進臥室,把門關得嚴嚴的。那天晚上,她沒出來吃晚飯。
第二天,她第一次逃了學,坐在網吧里打游戲,笨得厲害,一次次被“殺掉”,氣得她使勁砸鼠標。從那以后,她就常常泡在網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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