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家門口那一面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紅旗下歡呼的個孩子,他笑了——為自己一個多月來所奔走的結果——家鄉這個窮山村終于有了第一所學校。盡管這時候它只是一所僅有個人的民辦小學。
就在一個月前,他,不為在大學相戀幾年的她的苦苦勸說和挽留所動搖,毅然放棄了與她一起留校任教的機會,義無返顧地回到了家鄉大巴山中那個窮山村辦學。然而,辦學的艱難遠遠超乎想像:村子處在大山深處,村里人很窮,孩子們沒有上過一天學,全都過早地投入了勞動;讀書無用,已成為村里人習以為常的觀念,自然對他的苦苦相勸不以為然,甚至有人對他說你讀了那么多的書不照樣回到這山溝溝里來了嗎?對此,他沒有灰心氣餒,而是一家一戶耐心地給他們解釋知識的重要性……最后,只有戶人家同意讓孩子上學。他沒有放棄這個孩子。他把他們帶回自己家里,騰出一間空房做了教室,山村便就此響起了朗朗書聲……
他按捺不住這邁出第一步的喜悅,寫信告訴了在母校教書的她。她很快地回了信。她做不到當初所說的一刀兩斷,互不往來,只是在信里滿是嘲諷:你才個學生呀,你這不是大材小用嗎……他沒有計較,而是堅定告訴她,他一定會讓村里所有的孩子都來上學。
他的努力追求有了不斷的成效。一個月后,學校有了個孩子;兩個月后,學校有了個孩子;個月后,學校有了個孩子。每有一個新生來上學,他都給她寫信報喜。她也一一回復,起先是嘲諷、怨恨,漸漸地,字里行間有了一份牽掛……
隔年春季開學,他的學校已有了多個孩子,村里把那座破舊的祠堂修整了一下,作為學校。他又發動學生在祠堂門口平了一塊地,作為操場,并在操場上豎了一根旗桿,他還在祠堂大門上方掛了一塊“希望小學”的木匾——他深知:這些孩子就是家鄉這個窮山村的希望!隨后,他又給她寫信,說學校已粗具規模——像一個學校了,希望她來看一看。她卻在回信中問他,還記得我們大三時看的一場電影嗎,里面有一支歌特別動聽,我也特別喜歡。接著,她把那首叫《映山紅》的歌寫在了信箋上:夜半三更喲,盼天明 / 寒冬臘月喲,盼春風 / 若要盼得喲,親人來 / 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最后,她說她來也可以,除非他們山村的石嶺上開遍了映山紅……他看到這里,大為失望——大二的暑假,她曾跟他來過山村,幾天里,她“黛眉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她說你們這里真正是窮山瘦水呀!而現在,山還是那座山,光禿禿的,山上只長石頭不生草——這樣的山怎么會長映山紅呢?他知道這是她的托詞——她是不會的。
但他還是為此努力過。就在這個春天里,他特意跑到十幾里的山外挖了很多映山紅,用編織袋裝好背回家,然后又發動學生在嶺子上有土的地方栽下,結果呢,沒有一棵活下來。
他真有些失望了。這期間,她不時地來信,每次都問嶺上是不是開了映山紅。他在回信時,小心翼翼地回避這個問題,總是向她說一些學校的情況。在他說到學校有了個學生的那一次,她在回信中不由地問他:個學生,你一個人吃得消嗎?他乘機抓住不放,說我吃不消你來幫忙呀!
她仍然沒有答應。
他在辦學的第三個春天,寫信告訴她,說嶺上開遍了映山紅,讓她來看。終于,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春日,她來了。但她并沒有看見嶺上開滿映山紅。她眼里滿是失望和委屈。她說你騙我。他搖搖頭,把手一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看見山埡口上站了許許多多的孩子,女孩頭上都扎著映山紅,男孩則在手里捧著映山紅,還有,還有他們胸前迎風飄揚的紅領巾,都是紅色的,讓整個嶺子像著了火一樣。
這時候,孩子們朝著她齊聲喊起來:歡迎阿姨,歡迎老師……
她笑了,眼里含著淚水,向著孩子們中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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