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寡居的媽媽為了我成才,托關系將我轉學到了一家師資力量不錯的高中。在那里,我有了一個綽號:考古專家。
那是袁剛給我起的綽號,他是我的同桌兼室友。和我一樣,他也是一個腦袋,兩只胳膊,兩條腿,但是同人不同命。袁剛的爸爸開著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家財萬貫,有吃不盡的零食,穿不完的好衣服。而我爸爸在我歲時就因病去世了,還留下了一屁股債。我媽媽靠開的一家小裁縫店支撐著一個家,這幾年隨著人們生活水平提高,來裁縫店做衣服的人越來越少,媽媽的生意很不好。因為家境貧寒,我沒穿過服裝店里出售的衣服,只能穿媽媽親手給我做的衣服,為此袁剛才給我起了這樣一個綽號。
天氣涼了,同學們都穿上了羽絨服,各種顏色的羽絨服碰在一起,組成了校園中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而我還穿著一件絨衣,我多么想媽媽也給我買一件輕巧、時尚的羽絨服,也成為這道風景線中的一員呀!
那天,我正在學生公寓內溫習功課,公寓管理員喊我:“林子,有人找。”我出去一看,原來是媽媽,她手中拿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一看我出來,媽媽就把包裹打開了,里邊是一件藍布做的棉襖,她說:“林子,天冷了,媽給你做了件新棉衣,快穿上看看合身不?”又是手工做的棉衣,我失望極了,但是看著兩眼通紅的媽媽,我能說什么呢。我淡淡地說:“你快回去吧,別誤了回程車。”說完就抱著棉襖進了教室。
袁剛見我抱著個大包袱進屋,就問:“專家,你手里是什么寶貝?”說完不由我分說,就搶過包袱并打開了。室友們也都靠了過來,看著那件棉襖,他們議論起來,有的說:“這棉襖一定是公元前的東西,有收藏價值。”有的說:“市里的歷史博物館正缺藏品,你可以將這件棉襖捐出去。”……那一刻,我窘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袁剛卻沒有說話,他捧著這件棉衣愣了片刻,忽然大聲說:“專家,我們換一下衣服穿吧。”看著我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他又說:“我的意思是用我身上的羽絨服和你換這件棉衣。”說完他不由分說,就將身上的羽絨服脫下來,披在我身上,接著將那件藍布棉衣穿在了身上。
袁剛用右手撫摸著棉衣,喃喃地說:“這棉衣真好,你看看這針腳,多密;這手藝,多好;這棉花,多溫暖!”他抬起頭時,我發現他的眼角竟然有亮光在閃。這個玩世不恭的家伙是怎么了?
此后,袁剛就穿著我的藍布棉衣出入于校園,學校里有很多和袁剛生活背景差不多的公子哥,看見袁剛穿的這件棉衣合體而不失大方,紛紛問他是在哪里買的?袁剛就把我介紹給他們,說是我媽媽做的。這些公子哥也讓我媽給做棉衣,這一來,媽媽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來。我內心挺感謝袁剛的,但是不知道他為什么如此喜歡這件藍棉衣?為什么要幫我?
答案在寒假前揭曉了。那天放學后,袁剛忽然對我說:“林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說:“你是對換衣服的事情后悔了吧?我這就把羽絨服給你脫下來。”
袁剛制止住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你能不能回去跟你媽媽說一聲,再給我做一條棉褲?”看著我瞪得老大的眼珠子,袁剛一臉憂郁地給我講起了他的經歷。
原來,別看袁剛現在這么有錢,可他小的時候,家里也很窮,過年都買不起一件衣服,他每年的衣服、鞋子都是他媽媽親自給做。當時袁剛和我一樣,很不喜歡媽媽做的衣服,有時甚至故意將媽媽做的衣服用剪子剪破。后來他媽媽在他歲時遭遇車禍去世,從此他再也沒有穿過媽媽做的衣服。那天他看見我的棉衣,一下子勾起了他對媽媽的思念,于是就和我換衣服來體會一下久別的、貼身的母愛。
回家后,我對媽媽講了袁剛的事,媽媽的眼角也濕潤了。第二天一大早,媽媽將一條昨晚用了一個通宵做的棉褲遞給我,說:“林子,你告訴袁剛一聲:只要他不嫌棄,以后他的棉衣媽媽包了!”
我看著棉褲上那細密的針腳,嗅著新棉花那淡淡的香味,突然想起那首著名的《游子吟》來: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那一刻,我淚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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