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后期,除了殺來殺去的外戚、宦官兩個集團之外,還附帶著一個讀書人出身的官僚集團,他們也在活動、沖突和變化著.就說漢桓帝時期吧,漢桓帝嘗過秀才造反的滋味,聽說太學生們又在議論紛紛,就讓李膺做了司隸校尉,陳蕃做了太尉,王暢做了尚書.這三個人都是太學生們推崇的.太學生說,李膺是天下模范,陳蕃不怕豪強,王暢也是優秀人物,都稱得上是君子.這么一議論起來,大伙都把當時的人物評論開了,說誰誰誰是君子,誰誰誰是小人.宦官們一聽就明白,這是沖著他們來的.他們就倒打一耙:誰把他們分在小人這一伙里,就把誰稱作“黨人”.因為孔夫子說過“君子群而不黨”,既然是黨人,就不是君子了.不是君子是什么人呢,當然也是小人.就這么著,宦官和黨人成了死對頭.李膺一當上司隸校尉,就有人告發野王(今河南沁陽)縣令張朔貪污、勒索,無惡不作.張朔是宦官張讓的弟弟,他知道李膺的厲害,就逃到京師,躲在哥哥張讓家里.李膺聽到風聲,親自帶人到張讓家去搜,把張朔像小雞兒似的提溜(dīliu)了出來,押在監牢里.張讓急忙派人去說情,沒想到他弟弟的腦袋早給砍下來了.張讓氣得什么似的,灰著臉,馬上到漢桓帝跟前哭訴.可張朔已經供認了自己的罪過,漢桓帝也不好難為李膺,心里只責怪李膺不該跟宦官作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個方士叫張成,素來結交宦官,吹牛說他能看風向,測吉兇.這一天,宦官、中常侍侯覽透出消息來說,幾天內就要大赦.張成馬上裝腔作勢地當著大伙兒看了看風向,就說皇上快要下詔書大赦天下了.別人不信,他就跟人家打賭,叫他兒子去殺了人.李膺把兇手抓了起來.第二天,大赦的詔書果然下來了.張成得意洋洋地對大伙兒說:“你們看我是不是未卜先知?詔書下來了,不怕司隸校尉不把我的兒子放出來.”這話傳到李膺耳朵里,李膺更加火兒了.他說:“預先知道大赦就故意去殺人,大赦也不該赦到他的身上.”李膺就把張成的兒子殺了.張成怎么肯罷休,去請侯覽、張讓他們給他報仇.侯覽他們就替張成出了個主意,叫他上書控告李膺跟太學生和名士結成一黨,誹謗朝廷,敗壞風俗.他們還附上一份所謂的黨人的名單,把跟他們作對的人全開在上面.漢桓帝本來就恨透了那些批評朝廷的讀書人,這會兒看了控告書,就命令太尉陳蕃逮捕黨人.太尉陳蕃一看名單,上面寫著的都是天下名流,他不肯照辦.漢桓帝火氣更大了,當時就把李膺下了監獄.大臣杜密、陳翔,連同名單上的,一共二百多人,全給逮起來了.其余的人聽到風聲,逃的逃、躲的躲,連個影兒都沒有了.有個名士叫陳寔(shí),被劃在黨人里頭.有人勸他逃走,他嘆了一口氣,說:“我逃,別人怎么辦?我去,也可以壯壯大伙兒的膽量.”他自己來到京師,投案進了監獄.太尉陳蕃上了一個奏章,替黨人們辯護,漢桓帝就把陳蕃革了職.李膺在監獄里想了個辦法,要治治這些宦官.他傳出話來,說不少宦官的子弟都是他的同黨.宦官們沒法子了,只好對漢桓帝說:“現在天時不正,應當大赦天下.”漢桓帝反正只聽宦官的,就把兩百多名黨人都放了,可是卻下令“禁錮”他們終身,就是永遠不準他們做官.就在這年冬天,漢桓帝害病死了.竇皇后(漢桓帝立過三個皇后,竇皇后是第三個)慌了手腳,連忙召她父親竇武進宮,跟幾個大臣商議了一下,立河間王劉開的曾孫劉宏為皇帝,就是漢靈帝.漢靈帝才十二歲,他懂得什么呢?當然由竇太后臨朝.竇武為大將軍,陳蕃為太尉,李膺、杜密他們又重新回來,參與朝政.朝廷上又氣象一新了.竇太后雖然挺尊重陳蕃,可她住在宮里,天天接觸的還是宦官曹節、王甫他們.她經不起這些人的奉承,把他們當作了親信.他們請求什么,她就答應什么;他們要封誰,她就封誰.陳蕃私底下對竇武說:“不除掉宦官,就沒法治理天下.大將軍得早想個辦法才好.我已經快八十了,還貪圖個什么呢?留在這兒,就為幫助將軍給朝廷除害.”竇武完全理會陳蕃的心思,他馬上進宮,要求竇太后除了曹節他們.竇太后怎么下得了這樣的決心呢?她說:“漢朝哪一代沒有宦官?”陳蕃真的拼老命了,他上書列舉宦官侯覽、曹節、王甫他們的罪惡,請太后立刻把他們殺了,免得造成禍害.接著又有別的大臣上書,要求罷免宦官.這么打草驚蛇,哪有不被蛇咬的呢?宦官們反倒先下手了.他們拿著皇帝的節杖,說陳蕃、竇武謀反,把兩個人都殺了,接著逼竇太后交出玉璽,并把她關進南宮.陳蕃和竇武兩家的人和他們的親戚、門人都遭了殃,連帶被害的還有好幾家.李膺、杜密他們也被削職為民.就此,東漢的這個“禁錮”事件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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