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歲的冬天身上帶上了刀子。我想:誰再膽敢動我一指頭,我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刀子硬硬地掖在我的腰里,它使我的腰板挺得很直,我冷冷地睥睨出現在我面前的每一個人,我用眼睛對他們說:不怕死的,來吧!
下雪了,雪花紛紛揚揚,把地面鋪得很厚。我站在雪地里,是罰站。在期中考試中,我拖了班級的后腿。班主任不僅罰我站,還朝我臉上打了兩巴掌。我把一口血水吐進雪地里,殷紅點點,像極璀璨的梅花,我獰笑著對班主任說:“你再動我一下試試?”班主任于是又打了我兩巴掌。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我掏出了刀子。
班主任見了扭頭就跑。然后我走進教室里,我狠狠地把目光向一個同學一個同學看去,他們全都不敢迎接我的目光,他們大氣不敢喘一口。我說:你們不是喜歡欺負我嗎?來吧。
很快,有人隔著窗玻璃遠遠地喊我。說校長有請。我隔著衣服把腰里的刀子摁摁,然后踢開教室的門,去了。
校長的辦公室很暖。爐火很旺。我瞄著桌上的電話機,想著在動手之前,得把電話線割斷。校長在研墨,一下一下。我不知他想干什么,我的手怕冷,放在腰里。
“聽說,你會寫一手很漂亮的毛筆字?”校長慢慢地研墨,慢慢地說。
我不回答,我還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眼看著校長,耳朵聽著窗外。窗外沒有人來,只有想象中撲簌撲簌落地的聲音。我想著吐雪在地中的血水,像璀璨的梅花。
“你為什么要帶刀子?”校長問。“老師常打我,同學們也打我,我告到老師那兒他不管,還說我這樣的學生就要揍。”我說著就流下了淚水。
“來,把你所痛恨的人,寫在紙上。”校長掂過一支小狼毫筆,微笑著瞧我。
我不動,我不知校長賣的什么藥。我看他一頭花白的頭發,想歲的身軀可以把他掀倒。爐里煤塊“砰”一聲響,嚇了我一大跳。
校長又笑了。我很生氣,我想會怕你不成?寫就寫!
我在一張張紙上飛快地寫下所有我所痛恨的人。我想一個一個把他們殺了!
校長一直在朝我的字點頭說:“好字!”又看著我說:“放學后。你,去我家。”
一株臘梅在墻角瘦瘦地綻放,一庭暗香。我吸吸鼻子,驚訝地去瞅我寫的仇人的名字,他們全都粘貼在一根根木柴上。校長送給我一把利斧,說:“砍吧!”庭院中只有我一個,漫天的雪花中,我嘶喊著,把我滿腔的仇恨一斧又一斧飛快地劈下去,我劈得滿臉是汗,滿臉是淚……
雪花靜靜地看我,臘梅靜靜地看我,院外,校長亦在靜靜地看我……
在這個暗香暖暖的小庭院里,我劈了一冬天的木柴。到最后,木柴都變成了筷子。心清氣朗的我捧著筷子大笑,校長也捧著筷子大笑。
第二年的初夏,我順利地中學畢業,并同時考上了地區的衛校。我很高興。
離校的那一天,我跟到校長那里去。我取出刀子,精心削了一個蘋果,然后連同刀子一起送校長。在暖暖的微笑里,我朝頭發花白的老校長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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