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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在外面混到什么時候?我們可以當你死在外面,但麻煩你下次不要再給警察留我們的號碼!”
那頭狠狠地摔了電話,我相信他更樂意用這樣大的力氣摔死我,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恨不得我已經死在外面。
大清早就被人詛咒,一般人也許火冒三丈,我卻習以為常,如果哪天沒有這樣的電話提醒我又被抓進了警察局,也許我才會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被電話擾了思路,忘了介紹自己。我是一個IEC,在歐美叫互動顧問,是一種咨詢行業,這樣聽來是份挺靠譜的工作,如果國內也能這么理解,我那個常常劈頭蓋臉讓我快點死的老爸也不會如此抓狂了。在國內,互動的表現方式多是推廣,就好比清晨打開門一看,一張熱情的笑臉出現在你面前然后問道:“先生您好,請問您聽過安利嗎?”
人們總是很容易把這種過分殷勤的事和騙局聯系在一起,所以推銷在我看來是十分膚淺的推廣手段。
在咨詢的廣闊范疇里,我找到可以為之奮斗的職業是游戲咨詢。開發新游戲的老板要從我這里咨詢到游戲的靈感和方案,可以說,我是游戲的最初設計者和最后的推廣者。
大部分人只看到這一行的光鮮亮麗,卻幾乎沒有人想到我們都是從職業玩家做起的——終日躲在一個黑漆漆的小屋里瘋狂地按著鍵盤,專心參加游戲比賽,獎金就是收入。我們知道,只有廢寢忘食地接觸所有的游戲,才能真正了解游戲玩家的需求,從市場里找到開發新游戲的靈感。
而我不知道為什么有很多人喜歡給職業定一個高低貴賤的分類,好像和游戲有關的都叫不務正業。曾經我在網上看過一條留言,不知是哪路神仙,妄自指責我浪費青春,還忠告我,我的父母會為我這樣虛度光陰感到痛心。我一度無法理解,憑本事熟能生巧地工作賺錢,沒偷又沒搶,可惜世界上總有這些自以為是的人,我毫不猶豫地刪了那條留言。
“今天誅仙的技能活兒交給號做,我要出去踩點。”給老板的電話聽上去像是給小弟吩咐任務一樣,這也是我選擇這一行的主要原因。好的游戲咨詢者對市場需求的了解十分敏銳,除了要有高段的經驗和等級,還要能夠主動開發新款游戲,并成功打入市場,完成全部的推廣活動,他的地位簡直堪比老板的夢中情人。
我記得第一次電話聯系時,老板只和我說了一句話:“我這里不缺人,只缺人才。”一個月后,他告訴我說:“一切看你時間,聽你安排,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我無意吹捧自己,我只是相信任何一行的老板遇到搖錢樹都會放下一切身段,用盡各種手段留住你。
“踩點”是行內話,就是開發游戲前的準備工作,你可以出去派發傳單或者問卷調查,也可以貓進網吧或者游戲廳,和那些沉醉在游戲里的少年打成一片,總之方法有明有暗。
在現今這個時代這些手段都不新鮮,每個人口頭上都說首要工作就是要開發新的游戲,要開辟新的市場,但每年能真正做到叱咤市場的熱門游戲屈指可數。而我之所以受到老板的青睞,大概就是因為我從踩點開始的一系列行動都可以無限度地冒險。
我的游戲靈感大多來源于真實的無頭懸案,所以一旦發行風靡市場的新游戲,立刻有警察聞風而至,他們本就對案件無從下手,游戲又仿佛還原了兇殺現場,所以自然引發了他們對游戲設計者的懷疑。
幾年前我做的第一個尋寶游戲參考了二二年轟動全國的文物大案,老板看到策劃時氣勢洶洶地找我理論,怕會給公司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事實上,麻煩是肯定有的,我頻頻進出警察局,不得已也要留下家庭電話,供他們了解情況。
但從那之后,公司每上市一款新游戲,都會有大批警察跟進。也因為如此,新聞媒體會全面跟蹤報道,所以省去了我們宣傳的費用,老板發現有利可圖,大大表揚了我的反其道而行。他說我這種踩點行為好像干將莫邪以身鑄劍,奉獻和犧牲精神可嘉。不過我心里知道,一個人要得到點兒什么,同時也肯定要失去點兒什么。
新游戲名字還沒敲定,只是決定了情節設定參照前兩年的畫廊殺人案。這將會是有難度的一款游戲,要在有限的時間里搶到足夠多足夠好的畫,要求游戲玩家有一定的藝術鑒賞能力。
玩家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挑選適合的武器依次殺掉畫廊里的人,包括業務主管、公關經理等,他們都站在畫廊的不同角落和展板后面,一旦他們看到玩家的臉,就要求玩家在下一個轉彎之前殺人移尸,否則生還的人就會報警,這對玩家的反應速度要求比較高。
構思好大概的框架,我準備出發踩點。“言成蹊畫廊”,看著前兩年那家一夜之間被鮮血染紅的畫廊如今換了名字重新開張,我一時之間不知道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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