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被電話吵醒的時候,是凌晨一點三十五分。
“喂,你到了?”我迷迷糊糊地順手接了電話,忽然意識到這是辦公用的手機,心里忍不住罵了一句,可惜為時已晚。
“是我。”電話那邊響起一個年輕的男聲,他似乎有意壓低了嗓門。“是自律師嗎?”
“你是誰?”我不客氣地問。
“聽說你擅長處理殺人案件。”他含含糊糊道,“沒錯吧?”
“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你這個電話號碼。”我粗暴地說,“但他應該提起過我的工作時間,雖說不需要預約,但晚上是我的私人時間,尤其這個時候。”
“事發倉促。”他的聲音有點慌張,“我需要你的幫助。”
“找我的人都需要幫助。”我無動于衷,“不過我至少得知道自己在幫誰。”
“你沒必要知道我是誰。”他哆哆嗦嗦地說,“這并不影響我把報酬存到你的賬戶上。”
“聽著,我是個律師,不是殺手。”我冷冷地提醒他,“我的確是為了賺錢而工作,可我的原則是先了解情況再決定是否受理。來歷不明的錢收得容易,花的時候往往很燙手。”
“十幾分鐘前,有個人從窗戶里爬了進來,我把他打死了。”他完全無視我的話語,夢囈般地自言自語,“我該怎么辦?”
“報警。”我簡明扼要地說。
“要是能報警我還找你干什么?!”他帶著哭腔。
“他從窗戶爬進了哪里,你的家?”
“是的。”
“我不明白你在擔心什么。”我強忍住掛斷電話的沖動,“你打死了一個私闖民宅的家伙,這類事情應該交給警察處理。他們勘察現場后,如果確定是正當防衛,根本不會起訴你。要是他們認為你防衛過當,到那時再來找我吧。”
“別掛電話!”他幾乎是叫了起來。隨即又壓低了聲音,“請聽我解釋……我打死的是自己的女朋友。”
“有意思。”我嘟噥了一句。把椅子拉過來坐下,“她為什么放著好端端的門不走呢?”
“她喜歡惡作劇,平時經常以嚇我為樂,估計這一次也是。”他輕聲抽泣著。“我正好起來上廁所,路過廚房時發現有個黑影從窗里鉆進來。最近我住的小區發生了不少夜間盜竊案件,我吃了一驚,以為是小偷,就抄起地上的電飯鍋扔了過去,于是……”
“于是她就死了?”我嘆息道。“她真是玩過火了,害人害己。”
“事情的經過你都知道了,給我出個主意。”
“我還是覺得你該報警。”我溫和地說,“這種情況下無論你打死的是誰,頂多算是誤殺。你多大了?”
“我是個學生。”他補充了一句,“大學生。”
“趕緊打電話報警,然后通知你的父母。”我堅定地說。
“晚了。”他絕望地說。“現在警察不會相信我的。”
“出了什么情況?”我緊張地問。
“我……”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下定決心似的開了口,“我把她的尸體丟到河里了。”
“愚蠢!”我猛地站起身。聲音提高了八度,“你純屬是自掘墳墓。知道嗎?”
“知道,我現在后悔了,所以才打電話找你。”他抽了下鼻子,“尸體已經被水沖得無影無蹤。”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把尸體撈出來。然后再弄回你的住處?”我譏諷地問。
沉默了很久,他蹦出一句話:“我可以給你雙倍酬勞。”
“別沖動。”我用安慰的語氣說。“你知道我的住址嗎?知道?那太好了,馬上趕過來,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有些事情還是面談為妙。”
“霧很大。”他猶猶豫豫地說,“天亮后再去不行嗎?”
“天亮后尸體很可能被發現。”我加重了語氣,“倘若你不介意的話。”
“我立刻就去。”他說,“可是街上沒有出租車。我不敢保證什么時候能到。”
“沒關系,我等你。”掛了電話后,我發出了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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