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尸
一大早,陳老順就在家里喝酒。他是有名的“酒仙”,每頓飯都要喝上兩杯,不然就渾身不自在。當然,每次喝得不多,還算是清醒的。他是青縣縣衙里的師爺,伺候過的知縣自己都數不過來了。過幾天,他又要迎接一位新知縣了。
青縣的知縣不好當,巴掌大的地方,又有織造府、漕運府,又有駐軍衛千總、知府衙門,哪個官都比知縣大,隨便來一個管家下人,知縣都得賠著笑臉。歷任知縣要么是得罪了高官下臺,要么是覺得官當得窩囊、花錢打點去別地當官,來來去去的,不是欽點官員的陳老順倒成了衙門里的主角。
喝罷酒,陳老順就去了衙門。剛進去,他就看到周捕頭和幾個捕快圍在一起,再上前一看,里面竟是一具女尸!
見陳老順來了,周捕頭說:“不知咋回事,這尸體竟一早跑到咱們衙門門口來了。兄弟們怕不好看,就給抬進來了。”上一任知縣早已離開,而新知縣尚未到任,因此,衙門里的人都把陳師爺當成了頭兒。
陳老順觀察了一下尸體:死者身上的絲制衣服破爛不堪,臨死前可能受過污辱,臉部腫脹驚人,又有掌印,顯然是被毆打過。奇怪的是,尸體皮膚上的顏色顯示,死者至少已經死了三天了,尸體怎么突然跑上衙門來了?
陳老順叫來仵作,讓他仔細驗尸。仵作很快回報,說死者大約死于三天前,也就是四月初四,腹內肝腸俱裂,顯然是被毆打至死的。
陳老順嘆了口氣,把尸體遮蓋好,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了衣服下擺的標記,這正是織造府的。
陳老順馬上去織造府,求見織造熊另行大人??椩旄墓芗倚芷湔f,熊大人不在府中。
陳老順說:“熊大人回來后,請轉告一聲,就說早上在縣衙門口發現了一具穿著織造府衣服的女尸。”
陳老順剛回衙門,不過一炷香工夫,熊其就來了。他把陳老順拉到一旁,往他懷里塞了一張銀票。
陳老順誠惶誠恐地問:“熊管家,這是為何呀?”
“師爺是聰明人,想必知道該怎么做。”頓了頓,熊其又說,“實不相瞞,那女死者原是織造府的下人,叫水花,幾天前偷了一匹貢絹,被當場抓住。家丁們打了她一頓,不料她竟自盡了……熊大人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把尸體找出來的,但希望妥善處理。”
陳老順一聽,似乎熊大人懷疑衙門特意把尸體找出來了,正要分辨,但一想,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順水推舟地拍了拍胸口。有了銀子,周捕頭他們自然會把尸體拉去后山埋了??椩旄緛砭偷米锊黄穑螞r目前縣衙連知縣都沒有。
第二天,陳老順剛到縣衙,又看到周捕頭和一幫捕快在圍觀,上前一看,頓時愣住了:還是水花的尸體!
周捕頭結結巴巴地說:“見鬼了,我昨天親手把她埋了啊……”
看來,是有人在故意跟縣衙作對。陳老順讓周捕頭再去埋一次,然后在墳旁守著,看是誰吃飽了沒事做去挖尸體。
陳老順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事,天剛亮,就又去了縣衙,正好遇到周捕頭和捕快們打著哈欠回來。
周捕頭抱怨道:“我們守了一夜,根本就沒見有人來挖尸。他要是敢來,我非打斷他的雙手不可……”突然,他的嘴巴張得老大,再也合不攏了。
順著周捕頭的目光望去,陳老順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具尸體又出現在衙門門口!
陳老順馬上掉頭,讓周捕頭領他去埋尸體的地方。一路上,周捕頭他們賭咒發誓,說昨天他們確實把尸體埋好了,而且輪流看守,應該沒有人來挖過墳。但是,那尸體怎么又跑回衙門來了?
到了后山,周捕頭指了指一座新墳,說就是那里。
陳老順讓他們把墳挖開了。尸體埋得很淺,而且只是用草席胡亂卷了卷,幾鋤頭下去,就看到草席了。等全部挖開,在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草席是空的,捆著草席的繩子還在,尸體卻不見了。
一個捕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叫道:“媽呀,尸體會走路了!”
二、上任
回衙門后,陳老順買了幾刀草紙燒了,對尸體作揖道:“我們只是小小縣衙,管不了你的事。你如果有靈,就去知府衙門或者巡撫衙門申冤吧!”說完,就讓周捕頭再去把尸體埋了,這回要埋得深一點。
陳老順處理完日常事務,到了下午,酒癮又上來了,就在縣衙里喝起酒來。突然,他又想起了那具女尸??椩旄鞣坏墓と耸前吹燃壌┲模泶┥系冉z綢,顯然不是普通工人,而是監工。
衙役王二正好有親戚在織造府里供事,陳老順就叫來王二,問起他的親戚。
王二說:“真巧,我親戚今天在家休息,要不讓他過來聊聊?”
陳老順點了點頭,王二的親戚何三很快就來了。
陳老順問何三是否知道水花。何三說,水花是織造府的頭號美女,刺繡間的監工,但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陳老順又問:“那你是哪一天最后看到她的,當時她有何異常之處?”
“應該是四月初四吧。那一天,有大批馬車來織造府運貨,我也臨時被叫去幫忙裝車,遠遠就看到了水花。我是小雜工,她是大監工,身份懸殊,沒有說話的機會。”
陳老順知道,每月二十四號織造府都會組織馬車運送絲織品進宮,這次為何提前了呢?但他打消了深入查究的念頭,招呼王二和何三一起喝酒。
何三喝得高興,就說了許多關于水花的傳聞:水花是熊大人從外地請來的刺繡高手,熊大人垂涎她的美色,但水花卻不假于色。他嘆道:“你們沒有見過水花,那樣的美人如果能抱上一抱,就是少活十年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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