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夏,上海法租界貝當路,一個清秀素雅的少女手里拿著張招租啟事,敲了敲弄堂最里邊的石庫門房子的大門。開門的是個俊朗青年,見到少女眼睛一亮。他自稱喬仟,帶少女進屋介紹了自己的父親——房主喬安生,還有繼母琴姨和同父異母的弟弟小寶。喬安生看起來有些蒼老,大概五十多歲了,琴姨卻是個三十來歲的美艷少婦,而小寶年齡只不過五六歲。少女說自己叫齊妙,想在這里租房子住。喬安生說租房子可是要有保人的,齊妙拿出工作證件,說自己有正式工作,公司可以作保。琴姨拿過證件一看,驚訝道:“齊小姐是美商電話公司的話務員?做德律風(電話)行當好洋氣的咧!”喬安生就將閣樓上的亭子間租給了齊妙,喬仟很熱心地幫忙收拾整理,第二天齊妙就提了一個小小的皮箱住進了喬家。美商電話公司里,查號臺前女話務員們有條不紊地工作著。齊妙正在忙碌地工作,線路顯示燈亮了,就將接線柱插入亮燈的插孔,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請接號。”齊妙看了看表,又是中午十二點半,這位女子每周三的十二點半都會準時打來電話,要求轉接這個號碼。趁著工作間隙,齊妙查了電話號簿,記下了的用戶住址,下班后去了一趟,印證了存之于心的一個推測。
這天齊妙輪休,上午九點鐘,喬安生去買彩票,據說這是他數年來堅持不變的習慣,每一期彩票必買,雖然從來沒有中過。在貝當捕房當華捕的喬仟也去上班了,琴姨則帶著小寶去逛大世界游樂場,家里只剩下了齊妙一個人。齊妙走下小閣樓,閃身進了喬安生的臥室,她在屋子里仔細翻找了一遍,終于在衣柜里發現了一個小小的保險箱。齊妙拿出一根細鐵絲,一邊捅入鑰匙孔中一邊轉動密碼盤,試了幾次,“咔嗒”一聲,保險箱的門開了。齊妙的笑容剛剛浮現在臉上,就聽臥室門口傳來一陣“啪啪啪”的鼓掌聲。她一驚,回身一看,竟是琴姨冷笑著望著她。這天晚上,齊妙對喬安生說,美商電話公司給她安排了一間員工宿舍,她要搬走了。喬安生愣了一下,顯得有些遺憾,不過還是執意退回了她半個月的租金。第二天中午,齊妙正在公司吃午飯,門房說外面有人找她。齊妙出來一看,居然是喬仟。喬仟問道:“你為什么要搬走呢?我昨夜在捕房值班沒回家,今天剛剛知道。”齊妙嘆了口氣,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八年前,南京有個小女孩和她爸爸相依為命。她爸爸到上海來做生意,臨走前托女孩的舅舅照顧她。后來有一天,爸爸發回一封電報,說和一個上海朋友合買的彩票中了頭獎,能分到兩萬五千塊大洋的巨款。等到兌獎后,他就回南京來,和女兒團聚。”齊妙的眼睛濕潤了,她擦了一把繼續說著:“小女孩的爸爸發回那一封電報后就失聯了,半年后,等得不耐煩的舅舅和舅媽狠心地把小女孩趕出了家門,幸好有個開孤兒院的神父收留了她,將她撫養長大。小女孩成年后,決定到上海查訪父親的下落,就算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也要把事情弄清楚。”喬仟一皺眉:“你就是那個小女孩?那你父親的朋友……”齊妙冷冷道:“父親在當年發回的電報里說過,他的朋友姓喬,喬安生!”喬仟臉色發白,道:“所以你借機住進了喬家,但是你不對我爸開口詢問,莫不是懷疑他當年為了獨吞獎金害死了你父親?” 齊妙說:“你不愧是當巡捕的,分析得很透徹。我在你家搜集證據時被琴姨撞見了,所以只能先離開。”喬仟一咬牙,轉身就走,他要回家去問個清楚。喬仟剛走到半路,忽然間大街上警笛狂響,他拉住一個跑過的巡捕,問出了什么事。巡捕道:“黃老九和孫大頭兩幫人要火拼了,我們趕去阻止!”
喬仟一驚,捕房最近人手緊,恐怕能調去的巡捕有限,雖然今天自己休班,也應該出一份力。于是他先不回家,直接去了火拼現場,誰知這一臨時決定,竟令他與父親天人永隔,抱憾終生!
齊妙目送喬仟離開后,回去把午飯吃完,繼續上班。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線路顯示燈亮了,她一接聽竟是喬安生,聲音很虛弱,說:“接貝當捕房……”然后只聽“哐當”一聲,好像是聽筒掉落的聲音?!↓R妙覺得不對勁,立刻接通了貝當捕房,又聯系醫院告知喬家地址,然后出公司直奔喬家。當齊妙趕到時,喬家大門前已經圍了不少人,門口還停著醫院的急救車。兩個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走了出來,躺在上面的人已經白布蓋臉,腹部處洇出一大片鮮紅的血跡。
齊妙心里也很難受,不是因為喬安生的死,而是因為喬仟的悲痛,她這才明白自己竟對喬仟產生了感情?!↓R妙步履沉重地回到了公司宿舍,呆呆地獨坐了一下午?,F在惟一的知情人喬安生死了,她又怎么去探查父親當年失聯的真相呢?直到門口傳來郵差的呼喊:“齊妙,拿印章出來,有掛號信!”這才驚醒了沉思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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