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后,我們壓滅了火堆上路了。撿一處河水不太湍急的地方過到了河對岸。行走了兩、三個小時的樣子,河面越來越寬,水流也越來越平緩了,但河水都總不是太深。兩岸漸漸顯露出一些人的痕跡,不遠處的山上有人開懇出了山地,路上也出現了人的腳印。在一處山埡我望過去,甚至看到遠處有家戶散落在大片的農田里。 我知道,這里離河叉口不遠了。 小月的步閥總是顯得跟不上我,我問她到外婆家是不是不用跟著我一直到河叉口去,她點點頭,但接著說她想看我我過河去再轉路到外婆家,我本想阻止,但想想算了,沒有勸阻她。 約摸到中午時分,我們到了河叉口,南溪河在我眼前了,對岸就是中國,我魂牽夢繞的地方,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奔來的方向。 “哥!我們到了,對岸就是中國了!”小月告訴我,眼里隱含著哀傷。 “嗯,我知道。”說著我攜著她的手向上游走,我記得小月的父親說過得再往上游走那么五、六公里才是河口縣的地界。 兩岸都是農田,河水靜靜的流淌著,兩岸的農田里都栽種著同樣的家作物。 我想我用不上肩上的沖鋒槍了吧,于是在小月的注目下我把槍和子彈都沉到了河里。 路過一片瓜地時,遇到了這三天以來的第一個人,一個越南老人坐在地邊的窩棚里看守著已經開始成熟的西瓜,我上去和他搭話,說想向他買個瓜吃,沒想到他下到地里為我們選了一個大小適中的瓜上來切開后卻拒絕收錢,沒有和她太糾纏,和小月吃到肚里都能聽到水聲時,我放下一張五千越盾的票子和小月逃跑了。 一路都很平坦了,在路過一大片橡膠林時,小月對我說,“哥!就你從這里過去吧。”小月的神色淡然,但我總認為我體會到了她的悲傷。 河道不算太寬,河水不算太急,我幾分鐘就可以游過去。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太陽能照到的地方都是熱辣辣的,兩岸跟本看不到什么人。 我們站住了,頓了那么幾秒鐘。我放下包看了小月一眼,她突然撲進我懷里抽泣起來,我輕輕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想說什么但無從開口,我們都知道,就此一別很可能此生再也不能再見了。 她的抽泣聲更大了,抽泣中她抬頭看著我說,“哥,我真的喜歡你。” 我覺得無言與對,只是默默地點點頭。 愛情的全部內涵,也許就是和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相伴一生,終老一生吧!但我不能和小月相伴一生,沒這種可能性了。 “小月,剩下來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當心??!”我交待了一句又幫她檢查了一下包里的左輪槍。 “哥,放心吧,這一路下去都有人煙的。” 我把自己脫得只穿一條內衩,把衣服、鞋和包都用一塊塑料布包好了,再緊緊的扎起口來拴穩在腰上,回頭看了一眼小月,“我過去了!”說完感到有些哽咽。沒等她說什么,我上前幾步扎入河中。 我不敢回頭,因為我心里也難過著。 河水不是很涼,我奮力揮臂游向對岸。幾十米寬的河道也不知我用了多長時間,在河邊的稀泥里,我跌跌撞撞的上了岸,離開中國一個多月了,如今我又再次踏回中國的土地。 我在河岸上的草地上把腳上的稀泥擦去,解下腰上的包打開拿出衣物迅速的穿上,坐在地上穿上鞋,我告訴自己安全了。 抬頭看河對岸,小月仍站在那里,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捂著嘴在哭泣。我站起身上向她揮手,心里一陣陣的酸楚。 我知道我流淚了。 我們隔河而行,相互對望著向前走。河越來越寬闊,小月的前方好象沒有路了,被一堆亂石攔住了去路,而前面的可段是依山而來的,她站住了。 我攏起手向她呼感:“小月,走吧!我永遠記得你?。?!” 也不知她能不能聽清,但她向我揮了揮手。 眼看著她的身影在閃動了幾下之后消失在樹叢里。 我和新玉經歷了死別,現在我和小月又經歷了生離,我感覺自己心里被壓得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也許我并不愛小月,但人曾幾何時能把情感的事說得一清二楚呢? 那一年,我二十五歲。 一條河流,把世界劃為兩半,我在這頭,小月在那頭。我在河邊呆立了一晌,有種企盼,企盼著小月的身影在樹叢里出現,然而沒有,小月再沒有出現。 我緊緊腰帶,行走在田原里,不時能碰到三三兩兩的農民,但我的裝扮并沒有引起他們的太過關注,雖然很長時間沒有照鏡子了,但我也知道面色黑黑身材精瘦的我,腳穿一又解放鞋,再加上一個臟臟的挎包,和本地農民也差不到哪去。 我悶著頭走了一段,也不多看路人,忽一想我這是在中國了,大可不必這么緊張的,于是我攔下一個路人問這是什么地方,他告訴我這里是螞蝗堡農場,我接著問他有沒有車通向縣城的,給我指了路,順著道一直走,就能走到場部集市去,那里有車開往縣城。 場部的班車到達縣城時,天已擦黑了,中午和小月在一起都沒吃什么飯,下車后的我有種虛脫的感覺,頭也感覺昏沉沉的。在車上時已經又餓又渴了,本想下車后在路邊隨便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的,但下車后卻只顧往前走,沒有什么太明晰的目標,直至我站在阿清的店鋪前時,我才知道自己的目標原來是這里。 門虛掩著,估計已經打烊了,我步履有些堅難的走過去推開門,店堂里沒什么人,“有人嗎?”我提著沙啞的嗓子喊了一聲。 “來拉!都關門了。”一個聲音從屋后的小院傳來,我聽出了是阿清。 看到我,她呆住了,眼神里好象充滿了疑惑,然后又變為激動,最后滿是傷感。 “我天天過去等你,一直等不到,我以為你出事了!”阿清抱著我泣不成聲。 “一直都檢查得很嚴,來來去去都要查檢證件。”阿清抽泣了幾下說。 “傻???一直都檢查不正好說明我沒被抓住嗎?”我突然有一種自豪感,“我還沒吃飯呢!” 阿清回過神來,悲喜加交的擦著眼淚去給我做飯,我找個椅子坐下來,聽到廚房那邊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一會阿清又回來了,給我端來一杯水,“一下就好,你先喝杯水。”說完又轉身去廚房了。 一杯溫熱的水下肚后,舒服了一些。聽廚房里消靜了幾分鐘后,阿清才把一碗面條端到我的面前,“先吃這些吧,太餓了吃太多對胃不好。” 我也顧不上和她說什么,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咽,面條溫度正好合適,不涼不熱的,估計沒超過兩分鐘,連湯一起全進肚里了。仍感覺意猶未盡。 抬頭看看阿清,她坐在對面看著我,臉上沒有微笑,但絕對有憐惜的意味。 肚子里有了食物,大腦才開始思考。回想起小時候糧食供應緊張的時候,每天只能吃一頓大米,早晨中午只能以面條、面粉等渡日,這對于南方人來說是一種痛苦。然而母親嚴格的控制了我的食量,吃完了吵著不夠也不再加,過上一陣再給半個紅薯什么的。后來稍長大一點母親才告訴我,面條等這些雜糧次一吃太飽不行的,人容易起膩,然后就再不想吃了,家里自然沒太多的大米讓我吃。 并且母親知道我狼吞虎咽的毛病,每次總是都要把做好的面條放涼一些再端給我吃。 看著坐在對面的阿清,我突然有些感動了。 我原以為她會問這問那的,但是她沒有,只是靜靜的坐在我對面,身上的圍裙還沒有解下來。 阿清又給我倒來一杯水,這次放了些茶葉。 “阿清,我想做的事做完了。”我憋出了這么一句。 ...... “嗯,我知道,你做的事把越南鬧得沸沸揚揚的。接下來呢?你想做什么?”阿清以一種出奇平淡的口氣問我,讓我感覺很意外。 “接下來......我還沒想好,估計會回去上班吧。” 剛見到阿清的時候,覺得很親切,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但些時,我覺得阿清很陌生,我那時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歸來,好象一個英雄一般。但阿清似乎根本沒有這樣看我。 “去洗一洗吧!”阿清收拾著桌上的碗說。 自來水管在屋后的一個小角落里,一邊正好有塊肥皂,看到鐵絲上正好晾著塊毛巾,也不管是誰的拿下來就用,同樣把自己脫得只穿個褲叉,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感覺真舒服。 洗得差不多了,正在為穿什么發愁,阿清給送來了一條褲子走了,我拿在手里看看,是應該是阿清的,褲型肥大我穿著也不嫌小,看看自己的衣物不光很臟,還發出一股子漢臭味,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脫掉褲衩擦干身體穿上了。 回到屋里,阿清坐在桌邊,桌上擺著一碗紅糖煮雞蛋,“英雄,快吃吧!”。那碗面條真的不頂什么事,只是暫時的解決了饑餓,肚子里仍空蕩蕩的,坐下就吃。從碗里散出的氣味香甜誘人,糖水上漂浮著大片的油珠,一口一口喝進嘴里享受之極。 阿清去給我洗我的臟衣服了,飯飽傷神我也懶得動,就坐著養神。 阿清洗完衣服進來給我加了些水,就又到里間去了,一會出來了,“去睡吧。”語氣仍就是那么的不淡無奇,仿佛我跟她認識了千年,彼此熟悉得已不能再熟悉的感覺。她洗衣服時的卷起的褲角還沒有放下來,在燈光的映射下顯得無比的白晰。 還是那間小屋,新玉住過的。但床上是阿清新換上的床單被褥。阿清轉身要走,我伸手拉了她一下,但她堅決掙開了我的手,“別動!快睡覺。”這更讓我陌生了,這還是那個和我翻云覆雨的阿清嗎?我怔住了,但阿清臉上沒有生氣的表情,臨關門前還報以我微微一笑,“快睡吧!” 又是好幾天沒有睡過真正的床了,頭發還沒有完全的干透,但我真的累了,頭挨上枕頭后沒多久,我就熟睡過去了。 幾年以后我讀一本古書看到一句話,“百里行房者死!”才知道那天阿清拒絕我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也不知道那天要是真的和阿清做愛了,我會不會真的死在阿清的身上。 一覺醒來已不知是幾點了,但我仍在床上懶了一會,昨天換下來的衣服已經疊好放在床邊上了,也不知阿清什么時候進來過。 床單和被褥散發著清香,讓我覺得踏實和安靜。過往的一切有種面柯一夢的錯覺。聽到一些喧亂聲,阿清的店早已開張了,我知道她是請了幾個本地小工的,只是以前總是天黑后才到阿清店里來,很少照過面,也不知出去讓她們見到會怎么想阿清。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阿清探進頭來,走過床頭來笑吟吟地對我說:“睡得還好吧?” “嗯!”我微笑著點點頭。 “快起來了吃早飯吧。”說著轉身要走,被我伸手抓住了,我把她往床上拖。她想掙脫但無奈我用了很大的勁,“別鬧!”,說著急急忙忙把系在腰上的圍裙解下來丟到一邊,隨即被我拉得斜靠在了床上,我雙手摟住她后,手就往她的衣服里鉆,她剛脆正面壓住了我,于是我的手只能在她的腰背上摸縈,我想解開她內衣的扣子的企圖被她發現了,她努力的掙扎扭動著不讓我得呈,最終逃離了我的床。 “別鬧了,快起床吧。”她整理著衣服,打開了我再次伸出的手。然后丟下我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我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忽又覺得自己很下流無恥。 我還是起來了,穿上自己的衣服出去洗個下臉,捧了些水胡亂潄了下口。小工們見了我好象也沒有太在意。阿清對我笑了笑,很自然的那種,然后示意我到店堂里坐下。不一會,小工給我端來了一碗米粉,感覺肚子還真的又餓了。 吃完早點我和阿清打了個招呼,背上我的包朝我的小店走去,一個多月沒人照看我的這個據點了,也不知變成什么樣了。 門和窗上也不知被誰家的頑皮孩子用粉筆劃上了許多的涂鴉。門鎖也有些銹了,開門進去,房里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我已用不上這里了,我收拾了一下工具,再把床上的行李用來時的繩子捆了起來,桌椅等打算拿到阿清那去。 找到了房主,跟他說了打算退房了,還多交了一個月的房租,我說不用退了,房主開心之極。但我暫時沒把鑰匙交還房主,我里面東西還沒搬呢。 我到南溪河邊去走了走,景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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