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九龍峪陵園。
身為墓地管理員的我,每年這個時候都忙得焦頭爛額,連飯都顧不上吃。沒辦法,人如潮水車如龍,我們又有著非常嚴苛的職業準則,諸如“客戶至上,服務細致周全”、“善待故人,做到禮儀體面”、“相信科學,弘揚道德規范”等等。最為重要的是,我的身份是不在編的臨時工,稍有怠慢就會被炒。好在我周利熱愛學習,手握信息技術專業本科畢業證的同時還任勞任怨,因而深得領導賞識,至少目前,丟飯碗的可能性不大。但此刻,苗秀麗和姚玫怒目相對,形同三世死敵較上了勁,我的麻煩也從天而降。
這檔子事,說來也怪我多嘴。幾分鐘前,苗秀麗走進了陵園,只一眼我便認出了她:“
“你是?是……二利。”在認出我的同時,苗秀麗顯然很尷尬,她說她是來祭拜公爹的。苗秀麗的公爹姓趙,墓在陵園東首。那可是塊風水寶地,背山面河,福蔭子孫,財源滾滾。看她填完來訪信息,我感慨地說:“你是趙老先生的大兒媳吧?兩個兒媳都這么孝順,老先生好福氣啊。”不料話剛出口,苗秀麗便冷了臉:“你說什么?什么兩個兒媳?”
我翻開登記簿,指尖落在一個名字上:姚玫。在與逝者關系一欄里,她寫的也是“兒媳”兩個字。苗秀麗一看,瞬間猶如中邪一般,她猛地推開我,腳下生風,直奔墓地。
“苗女士,剛下過雨,地上滑,你走慢點。”為防意外,我邊喊邊追,一個西裝革履戴墨鏡的中年男子卻攔住了我的去路:“這是墓地,請保持安靜。”
這個男子好像姓林,祭拜的是他的妻子。我趕忙說了聲“對不起”。本打算抄近路,可這幾天人太多了,這不,一不留神我又差點撞到疤臉身上。
疤臉長得壯,典型的車軸漢子,左腮橫著條比黑蜈蚣還丑陋嚇人的疤瘌,看形狀是刀砍的。大約在兩個月前,他來過一回,那道疤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面對這樣一尊瘟神,我本能地后退半步,剛想道歉,疤臉已開了口:“你瞎?。?rdquo;
“對不起,我著急——”
“滾!”
疤臉脾氣很暴,如同吃了槍藥。其實,我也沒時間跟他多費口舌——苗秀麗早已沖到楊柳細腰的姚玫面前,氣咻咻地送出了問候:“賤貨,獻殷勤都獻到墓地來了,真不要臉!”姚玫也毫不退讓,反唇相譏:“潑婦,厚臉皮。兒子把你甩了,就來討好公爹。怎么,想讓老人家出來給你撐腰???”
別介,
恰如
“你讓開,我非撕了她的狐貍皮不可!”苗秀麗氣得連呼帶喘,蹦高叫罵。姚玫也非省油的燈,抽冷子飛起又尖又高的鞋跟,狠狠踹向苗秀麗的肚子。苗秀麗想躲沒躲開,“咕咚”一聲坐進了稀泥地里。眼見占了大便宜,姚玫拔腿開溜,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掃墓人流中。
她是溜之大吉了,我則倒了大霉。接下來,苗秀麗情緒失控,嗚嗚大哭著指責我和狐貍精姚玫是一伙的,拉偏架,還要告我。從她的哭喊聲中,我大概聽明白了她與姚玫之間的積怨仇恨。長眠于此地的
獲知陵園出事,領導匆匆趕來,也不問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就把我一通臭罵。畢竟人家公爹的這塊墓地造價不菲,據說單地皮每平米就高達萬,是我們重點關照的對象。聽領導說要讓我卷鋪蓋走人,苗秀麗收了眼淚,改口稱發生爭執全怪姚玫,與我無關。領導瞪了我一眼,扔下句“下不為例”就走了。
“周利,對不起,我心里太憋屈,堵得慌。你說,她怎么那么不要臉,搶了我老公還趾高氣揚?還有趙金開那渾蛋,饞嘴偷腥,薄情寡義,良心都讓狗吃了。我公爹要活著,絕不會慣著他們。”說著,苗秀麗發了狠,“哼!我也不能慣著她。她要再敢來,我就帶她去見我公爹,看他認不認她這個狐貍精當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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