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光碟里
張大年緩緩上樓,全身的每一處都露出疲憊,肌肉酸疼。他剛剛經過了十余小時揮汗賣力的工作。他的老家在南部,一年前北上,在一處工地中以一副結實身軀換取微薄的薪資。他租了一間十分骯臟破舊的舊房。
張大年每次回家都近乎深夜。房間里彌漫著他的渾臭體味和老舊房屋發出來的霉味。
每晚,看電視、喝藥酒,是他生活中僅剩的娛樂。
所幸他房間這張大床還算柔軟舒適。雖說床鋪上粉紅色的小熊圖樣床單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藥酒發揮作用之后的微微醺醉,往往能使他很快地入睡。
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他毫無睡意。正當他郁悶煩躁、輾轉反側時,他的視線停留在了電視機架下方那臺日型的VcD放映機上。它自他搬來時就有了,但他從來沒有使用過。那機器十分老舊,他也很少碰光碟,但此時卻突然對它產生了興趣。
“對啊,我也有一張。”張大年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起來。他想起上午撿那個滾進衣柜底下的一元硬幣時將衣柜抬起了些,撿回硬幣的同時,發現了那張光碟。他順手將它撿起來。光碟完全沒有保護袋什么的,赤裸裸一張。由于當時他趕著去上工,于是順手就把它擱在了桌上。
現在,張大年打算看看那張光碟。
光碟開始播放了,他回到床上,認真地看著電視機。畫面里是一間空曠的房間,陳設簡單,像是個單身男人的住處。
這個影片沒有聲音,畫質也不佳,偶而還夾雜著一些噪聲。就在他失望地要起身關掉它之際,影片中的房門開了,一個男人拖著一個女孩進了房。男人伸手開了燈,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
那女孩差不多是大學生的年紀,她的嘴巴貼著膠帶,淚流滿面,不停地搖頭。男人比女孩高了一個頭。女孩是那樣瘦弱,她的掙扎完全起不了作用。男人將她拉至床邊,甩了她幾個巴掌,將她的雙手捆綁至床角柱上,然后繼續暴打她。
張大年瞪大眼睛,暗暗稱贊現在的電影拍得太逼真,跟真的一樣。
但是似乎太真了一些。盡管那女孩被貼住了嘴巴,盡管節目無聲,但仍然能看得出來她在凄厲地哭,男人不停對她施以暴力。
這個電影太殘暴了,已經超乎了張大年的忍耐極限。
他搖搖頭,將放映機和電視機關閉,然后關燈睡覺。
第二天晚上,張大年照例吃了已經泡得漲爛了的面,喝了兩口藥酒,然后上了床。
他打開電視胡亂看了一會兒,覺得索然無趣,于是惴惴不安地再度開啟了放映機。不知怎么回事,他還是想看看那張光碟。
令他訝異的是,光碟的內容是接在昨夜關閉前的內容之后的——男人打累了,隨即離開。緊接著,畫面便一直停留在那個晦暗、沒有一絲希望的房間。
女孩不停地掙扎著,房間中只有她一個人。她的雙手被緊緊綁在床角木柱的兩端;她的身子瘦弱,根本掙脫不開;她的嘴被貼上膠帶,只能絕望地淌流著眼淚。
張大年一會兒看看新聞,一會兒轉回影片頻道。光碟中的畫面一動都不動,鏡頭完全沒有改變過。
張大年恍恍惚惚睜開眼時,時間已是凌晨三點,原來他不知不覺睡著了。電視機的畫面停留在光碟播放頻道,景象依舊,女孩仍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偶爾變換一下姿勢,電不掙扎哭鬧了,像是已放棄了希望一般。
張大年順手將電視關上,然后失眠了,怎么也睡不著,腦袋里浮現的都是那個陰郁的房間、那個女孩和那個施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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