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從來沒如此般恨過一個人,也從來沒如此般愛過一個人。如果有人問我,什么是地獄,我會回答:現在就是地獄;而如果再問我,什么是天堂,我會回答:現在也是天堂。
當我的血液從身體里慢慢流失的時候,眼前的事物也開始逐漸模糊,一股冰冷感悄然而至,我知道死亡已經向我走來。我沒有害怕,真的。因為一個人得到解脫的時候只會越來越放松。然而就在我享受解脫的快樂時,一個男人的面孔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仇恨與憤怒明顯地寫在他的臉上。這個男人有很多身份,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也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而現在,他的身份是殺死我,給我解脫的人——常絡興。
落魄的女人
最近我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見常絡興殺掉了我。可笑的是我對他卻完全沒有一絲恨意,反而有種解脫的快樂。聽人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夢中常絡興殺掉了我,那么現實中他反而會被我殺掉。這個推論真是可笑,我可能殺掉常絡興嗎?可能會吧,或許哪一天我不愛他了,我會殺掉他,真的。
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實際上他先殺死了我,就在年月號,我生日的當晚,他的一句話把我的心徹底撕裂。是的,他把我的心殺掉了,完美的擊殺!
我還清晰地記得那晚的情形,那是我生命中最華麗的一場生日,鮮花、紅酒、二十四樓的西餐廳,只有我們兩個人。在水一般的音樂里,我和他在舞池中翩翩起舞,那時候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被浸泡在幸福之中。
可是,當十二點鐘聲敲響的時候,常絡興在我的耳邊輕聲了說了一句:“我們還是分手吧。”分手?我沒聽錯吧。說完這句話以后,他最后一次貪婪地吮吸了我的脖子,然后悄然離開。
燈光熄滅了,劇場謝幕了,那一朵剛剛綻放在夜空中,絢麗而妖艷的愛情煙火卻在最明亮的時候,忽然消失在漆黑的夜空。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大廳,收拾著破碎的心,像極了一個小丑。
那一刻,常絡興殺死了我。
華燈初上,這個城市再一次陷入忙碌,在地鐵十號線的月臺旁,我用力裹著身上的大衣,注視著來往的行人。我能感覺得到,在他們看我的眼神里都流露著嘲弄與不屑,像我這樣一個被拋棄的女人,無疑是最卑微的。我下意識地躲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擋住別人的視線。
或許有人問我常絡興怎樣了,這一點我清楚得很,聽說那天他離開后,又閃電般地追求公司的另一個女人,要趕在圣誕之前,給她一份浪漫的愛情。用十多天時間精心打造一份浪漫的愛情,對常絡興這樣的浪子來說無疑是手到捏來。常絡興是個很好的獵手,這點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但可悲的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當我愣愣地看著黃線外那兩根鐵軌的時候,我忽然想起前段時間的一則新聞,說是一個女人在地鐵進站的時候從那里跳了下去,飛馳的地鐵把她撕得四分五裂,鮮血在半空中綻放成一朵妖艷的花朵。我想,也許她和我一樣,也是個被愛拋棄的女人,因為女人只有被拋棄了才會選擇這樣的死法。我很羨慕她,她能夠選擇這樣華麗的死法,忽然間我也想像她那樣華麗地綻放。
我心里一驚,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更奇怪的是,我的身后好像有雙無形的大手把我一步一步地往黃線外推去。耳邊傳來車輪軌道的顫抖聲,我的心狂跳著,我很怕,害怕下一秒就被突然出現的地鐵碾得四分五裂。我張開嘴想要呼救,但我的喉嚨好像被人卡住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我能做的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我的腳踏出黃線走向鐵軌,一步、兩步、越來越近……而地鐵的轟鳴也逐漸放大。
我無力地閉上了眼,我知道下一秒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害怕,害怕親眼看到我的血液和肢體在空中四濺……直到我的頭撞到站臺與軌道之間隔著的一道厚玻璃門。我終于清醒過來,身體的自主權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大叫一聲連忙退了幾步,拍打著狂跳的心口,如果沒有那道玻璃門,或許我真會跳下去。
死里逃生的感覺讓我慶幸,但又讓我無奈,像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女人,連臥軌的機會也得不到。
一時間,我感覺臉上有種液體在流淌,滋潤著我干裂的臉。我快速擦掉臉上的淚水,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的失態,不想變成別人口中的話題,“看,又是個失戀的女人。”
喧嘩聲從耳邊響起,周圍人群的密度陡然間高了許多,毫無準備的我被身后的人一擠,摔倒在地上。我憤怒地瞪了肇事人一眼,后者只是還我一個看似抱歉的笑容,但他的笑容顯得如此僵硬而詭異,好像是在他背后伸出一雙無形的手生生地扯出來似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他的內心,他的心分明在說:“一個被拋棄的女人,有什么資格發怒!”
這時候,地鐵進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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