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黃昏,天色已晚,野外刮起了狂風,好象要下大雨。一個云游的和尚來到一個村莊里,敲了路邊一戶人家的門,請求主人允許他進去借宿。
誰知這戶主人平素最討厭和尚,特別是云游和尚,認為他們表面上敲著木魚兒化緣,實際上并不誠心向佛,而是到處騙吃騙喝,連偷帶摸,于是橫眉立目地讓和尚快走。
和尚剛想離開,忽然一陣夾著冰雹的風雨撲天蓋地地襲來,弄得和尚連眼睛都睜不開,于是和尚向主人哀求,請求讓他先進去避避風雨,等風雨過后再走,但主人還是不肯應允。和尚百般哀告,最后主人也動了惻隱之心,指了指門外的車箱,意思是和尚可在車箱里過夜。和尚忙道了謝,一頭鉆進車箱,弄掉身上的雨水。
和尚在車箱里蜷縮著身體,不知不覺便睡著了。一覺醒來,側耳聽聽外面的動靜,已沒了風雨之聲。和尚想出來伸伸胳膊,舒展舒展身體,于是將箱蓋揭開,可剛剛將頭露出,四下一瞧,卻猛然一驚,嚇得又急忙將頭縮回一些,瞇眼細看。
原來在朦朦朧朧的星月之光下,他看見有一個少年男子正從這戶人家的墻頭上翻出來,落在墻下,隨后,這男子口中嗽哨一聲,墻里邊又扔出一個大包袱。包袱落到草叢里,叮當亂響,但男子并不去撿,兩眼仍注視著墻頭。不一會兒,墻頭上出現了一個青年女子,女子騎在墻上,想跳不敢跳的樣子,男子揮手示意讓她快跳,女子猶豫再三,終于從墻上躍身而下,男子急忙看準了迎上前去,兩手一接,剛好把那女子接入懷中。倆人小聲叨咕了幾句。男子即撿起包袱,與女子急急忙忙向遠處走去,不久便在黑夜中消失了身影。
和尚躲在車箱里把這一切都看了個清清楚楚,待二人逃走后,心中不禁害起怕來。和尚想,我向主人求借宿主人不答應,再三懇求才允許我在車箱里安身。現在眼瞧著這戶人家的女子攜物與人私奔,明早她家人發現必要追查,豈不先要盤間我?萬一弄不好,把我扭送官府,吃一頓官司受一番皮肉苦,不是冤透了?想到此處,和尚決定連夜就走。
和尚從車箱中爬出,慌慌張張也顧不得辨識道路,一個勁兒地朝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覺得兩腿酸麻,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了。正想坐下來歇息,忽然腳下一空,連一聲“哎呀”都未叫出來,便一個倒栽蔥摔下一個洞去。
幸好洞底泥土因為剛下過雨,比較松軟,和尚雖然受了一驚,卻并未摔著。他爬起后,借著夜色的微光看去,發現這原來不是一個洞,而是一口被廢棄的井。他在井底走了幾步,摸摸四壁,盼著能有什么辦法爬出去。卻忽然腳下絆著什么東西,險些又要摔倒。和尚定定神,蹲下身將手來摸,卻是個人。此人身體已冰涼,亦不聞氣息聲,原來是個死人。和尚又向臉部摸去,卻覺兩手粘粘糊糊,抬手細細望去,卻是稠稠的人血。
和尚嚇得魂飛天外失聲大叫,但四野空曠子夜深沉,無人來應。和尚無可奈何只好躲到井底一角,眼巴巴地盼著天明。
不知過了多久,黎明的微光終于照進了井底。和尚向那尸體望去。心里又是一驚。原來這尸體正是昨夜看見的那位翻墻而出與人私奔的青年女子,只見她仰面朝天,脖頸處被人砍了一刀,雙目未閉,遍體血污,樣子煞是泊人。和尚再看看自己,也是滿手滿身的鮮血,心中不禁悲嘆一聲,自語道:“這可正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和尚正在自思自想,突然頭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喧嚷聲,隨著井口就有人伸出頭來往井下看。和尚急忙叫喊,告訴井中有一具女尸以及自己如何失足落井。上邊的人們聽了后,即派人將女尸和和尚弄了出來。和尚一瞧,這個女子的父親果然就是昨夜讓自己在車箱中過夜的那家主人。
女子之父一見和尚遍身血污,不由分說,命手下人上前就是一頓暴打,直打得和尚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苦苦求饒,最后將和尚用繩索緊緊綁縛,送到官府。
官府問和尚為何殺人,和尚極口呼冤,將昨夜所見的情景詳述一遍,官府卻不相信,認為世間之事哪有這般奇巧,和尚既目睹女子與人私奔又剛好落入有女子之尸的枯井之中?于是動起大刑,和尚熬不過,只好認罪,道:“大人也不必再動刑了,小人招認就是。是我與那女子通奸,引誘她一起逃亡。走到路上我擔心事情敗露,便起歹念一刀結果了她,將她尸體扔到枯井里??晌以趻伿瑫r,因一失神,自己也落入井中不能爬出,所以被擒。”官府又追間兇器和包袱在何處。和尚稱拋尺時將刀和包袱順手放在井旁,既然沒有發現,也許是被過路人撿走了。
案子審畢,將和尚判了死罪,關入牢中。衙門里的人都認為此案的情節合情合理,沒有什么可懷疑的。隨后,此案上報到西京太守向敏中,太守向敏中因為此案未能找到兇器和包袱,始終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他幾次召見和尚,要他再敘述當夜情景。誰知和尚此時早已心灰意冷,每次都是嘆著氣說:“我前生欠了別人一命,今生要還,沒什么好說。”
但是向敏中并不罷手,他以言詞反復誘導,又百般勸解,最終和尚被他感動,于是把那日夜間的情景又描繪了一遍。
向敏中退堂后,當即招來一個名叫王成的精明干練的衙役,令他喬裝打扮,到被殺女子的那個村莊附近打探消息,有何發現,迅即回報,不可遲延。王成受命后,連夜從省城出發,趕到村里。
王成打探了幾日卻不見絲毫可疑,心中不免有些焦躁。一日,他來到某村村邊小店中喝酒。酒店主人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婆婆,為他斟上酒后,因店里沒有其他客人,便也坐下來,與王成有一搭無一搭說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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